“两位大人昨夜和鲁明一同赴宴,可有注意到他何时昏趴在桌上?”
“不知道,”毕正合非常干脆,“达哈心黑,不知为何先劝酒攻击本官,本官很早便醉睡在桌,并不知道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钟兴言微笑:“我倒是瞧见了,然酒席之上多有醉倒,人之常情,毕大人不就是?是以并未打扰。”
叶白汀又问:“苏记酒坊的人过来时,你们可知晓?”
毕正合仍然摇头:“本官当时醉睡,不知。”
钟兴言仍然微笑:“我知道,那个叫苏酒酒的小姑娘是么?有些不懂事,也是个没吃过亏的,扔到外头世道滚几遭就懂了,一杯酒而已,真不是什么大事,没谁想欺负她,都是她自己臆想,觉得别人的善意都是假的,有目的的。”
“你指的是,鲁明借敬酒之事,有意为难她?”
“都说了,只是个误会,怎么是为难呢?”钟兴言解释,“鲁明其实也是为了小姑娘好,让她在我这里过过眼,让我给个面子,毕竟之前……两家酒行稍稍有些矛盾,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是?可人小姑娘不愿意,我也不好逼……”
仇疑青看毕正合:“毕大人呢?”
毕正合拢着袖子:“下官醉的早,所有这些,并未亲眼见到。”
“昨晚没记忆,以往呢?”仇疑青追问,“对苏记酒坊,毕大人可有印象?”
毕正合这次点了头:“这家的酒酿的不错,京城小有名气,很多会去定制自己喜爱的口味,使团选酒,看上他们也无可厚非,但其它的,下官就不知道了。”
“两位一直在席间?中间可曾离席出去,可曾有看到别人,或者什么特殊之人,特殊之事?”
“酒气上头,也是需要散一散的,不解带方便,也没法接着喝那么多酒嘛,”钟兴言微笑,“下官出去过好几趟,时间也不算短,倒没见到什么特别的,就是我们毕大人……昏睡得那么早,中间还出去了呢。”
毕正合眼皮都没抬一下:“睡着就不会被三急憋醒了?钟大人没有类似经历?”
钟兴言微笑:“毕竟睡着和醉着不一样,下官倒真有几分好奇。”
毕正合没理他,看向仇疑青:“下官半睡半醒中,腹中轰鸣,由下人扶着出去了一趟,回来又被灌了盏酒,难受的紧,之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直到宴毕人散,中间未曾见过特殊之人,特殊之事。”
叶白汀想了想,又问起另一个人:“舞姬玉玲珑,两位大人可知?”
“知道,”钟兴言率先点头,“相貌妖娆,身姿曼妙,舞跳的不错,在场众人赞不绝口,也很有些眼力劲,同与宴所有人都敬过酒……是不是啊毕大人?”
毕正合这次没说不知道,淡淡哼了声:“不错,此女姝媚,长袖善舞。”
仇疑青:“她和鲁明关系如何?”
“这……”钟兴言顿了顿,“看不大出来,她应酬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和所有人都喝了酒,让所有人都觉得在她那里很重要,不被看低和轻视,大家都很喜欢她,和鲁明的关系……看不出更亲近,也看不出有矛盾。”
“她席间可是经常不在?”
“这个是的,女人嘛,事多,总是来来去去的。”
“什么时候开始,她离开的时间长了,甚至不再回来?”
“那应该是在苏家人来之后?”钟兴言想了想,道,“苏家那瘸腿老头来接女儿,和达哈较劲,当场定了打架局,不再需要歌舞,玉玲珑存在感就弱了,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的,不清楚,但自从注意到时,她好像就一直没回来了。”
叶白汀:“玉玲珑出去的这几个时间段,席间都有谁同样不在?”
钟兴言:“那可不巧了么?有回她出去,毕大人正好也出去了!”
毕正合冷嗤:“钟大人不也是?她不在的那两次,你不也出去了?”
钟兴言假笑挂上脸:“哟,毕大人不是酒醉睡着了,怎么连这都知道?”
毕正合怜悯的看着他:“本官是醉了,别人可没醉,你当你那点风流事,别人私底下不会传?”
叶白汀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不对付。
他们给出的信息里,有互相拆台的一部分,也有明显想隐藏的一部分……今日问供,恐不会得到太多关键的东西。
仇疑青显然也有此想法,并未想真的一次问话就结案,命案真相揭晓,是需要证据的,口供是其一,也是最容易撒谎的地方,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佐证。
之后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诸如时间线,其他人表现,席间都有何交谈等等,这种很容易和他人口供求证,不易撒谎的问题,放了二人离开。
“……使馆发生凶案,案情未明,细节不方便告知,接下来一应事宜,会有锦衣卫接管,还请两位大人务必配合。”
“正该如此,若有任何需要,指挥使随时派人过来知会,我二人职责之内,必会鼎力襄助。”
叶白汀目送二人背影离开,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这两位大人……是有什么仇怨么?”
仇疑青:“性格不合,做事想法方向便会不同,此次偏要一起接待外客,中间会有矛盾很正常。”
“那使团对他们的意见呢?”叶白汀突然想到一点,“他们两个一同接待使团,谁的处事风格,达哈最吃,亲近偏向哪一位,又对哪一位有意见?达哈这么能生事的人,要是有人不合心意,会不会闹,会不会上告?”
仇疑青还真没想到这个方向,闻言仔细想了想自己案头那些公文,摇了头:“并无。”
这就很奇怪了,达哈对着两个人都挺满意的?对谁都没有意见?
只要有,借机生事了,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市井街巷少不了锦衣卫的人,这院子四外守卫,也是仇疑青亲自挑的,是保护,也是监视,真有任何异动,不可能不知道。
叶白汀蹙了眉:“达哈对所有人都没意见……只针对你?”他看着仇疑青,“所以你对他很特殊?”
看着看着,他目光隐动,指挥使当然是特殊的,怎么看都怪好看的!
“指挥使这么重要呐。”
叶白汀知道现在场合不合适调侃,可热恋中人,内心情感涌动,根本克制不住,忍不住歪了头,笑眯眯看向仇疑青,眼睛里闪着别人看不懂的氲氤色彩。
别人不懂,仇疑青怎会不懂?
小仵作眼睛里盛着阳光,满满都是他的倒影,满满都是欲语还休,话短情长……
可四外人太多,除了自己的锦衣卫,还有使团放在外面的人,仇疑青只克制的伸出手,扣住了叶白汀的腰:“小心台阶——”
看似是扶身体素质不怎么好的仵作走路,实则靠近之时,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耐着性子说了句:“……不许闹。”
叶白汀感觉到了腰上大手的温度,这种温度……他最近每晚都能感受到。
好像有一点点危险。
“……叫我别闹,你倒是也别闹,放开我啊!”
叶白汀老实的没再说话,往下的台阶只有三阶,很快到了地面,可仇疑青的手仍然没放开!
沉默片刻,仇疑青微沉声音传来:“好像有些难。”
叶白汀:……
“那要不要我装一个体弱晕倒,正好让你顺手抱一抱?”
“可以么?”
仇疑青嘴上说着可以吗的话,实则双手已经准备好,眸底墨色涌动着别人不懂的情绪。
可以你个大头鬼!
现在不讲规矩了?你好好想想你之前都说过什么话!
叶白汀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前走,脱离对方的行动范围:“我回去了!”
仇疑青垂眸看了看空茫掌心,将手握拳负在背后,大步走过来:“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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