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便道:“也有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很熟悉,双方近身交谈,彼此不设防,若对方手藏在背后,突然这么一下子袭击过来,死者根本来不及反应。”
“对啊,更可能是熟人作案!”申姜发散思维,“那有没有可能是死者中毒晕倒在地,行凶之人怕他不死,又补了这一下子呢?”
“不可能。”
叶白汀指着伤口:“你看这伤痕迹,上方及右侧边缘清明,往左往下略有擦划痕,这伤必是行凶之人右手挥出,往左往下用力,才能造成这样的浅表拖划痕,若人已经晕倒在地,且不谈有没有必要加这一下,光从痕迹来看,就不会是如此表现。”
“也对,是我又飘了,不能瞎想,不能瞎想!”
叶白汀查看过伤口,很快有了判断:“此处并非致命伤。”
申姜:“何解?”
“创口血流看起来吓人,几乎涂满了全脸,但血量并不多,这个伤口也并不深,只是皮肉受损,骨头没有问题,没有凹陷,没有破裂,这种程度最多致人短暂晕厥……”
可能会有脑震荡,短暂的不适想呕吐,但瞬间致死,可能性不大。
“就必然是毒了?”申姜思索,“怎么下在死者身上的,从口入?吃食?”
那里可是皇宫,在食物里投毒?胆子不要太大啊!
叶白汀却很镇定:“解剖来看就知道了。”
死者死亡之时,甚至一顿饭都还没吃完,胃中食物来不及消化,定能给他们答案。
房间彻底的安静了下去,这一刻,连外面风声都静了,听到最响的就是少爷手中的刀剪,眼前最明显的就是少爷眼花缭乱的动作。
少爷好像更快了啊!不说手上翻花,完全算得上行云流水,光是快还算了,他还很稳,没有一个步骤做错停滞,没有一个动作太深或太浅,都是恰到好处。
申姜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千户大人了,对眼前这些‘小场面’,完全能做到不慌不乱,连气味都不是那么嫌弃了,还能看着少爷动作,帮忙递个刀剪……
问世间谁与争锋,锦衣卫唯他最厉害!
不过在死者的胃被取下,剖开时,他还是一瞬间捏了鼻子,这味……真的上头。
叶白汀剖开胃部,内里食物清晰可见,死者都吃了什么,这里全部都有,且形状基本完好,颜色也没有消磨太多,看得出来,菜式很丰富。
申姜跟着少爷镊子在胃容物里扒拦,感觉自己都能来一出报菜名了!
“这些……怎么好像没问题的样子?”
叶白汀暂时也没看出问题,他能辨认出的食材都是安全食材,没有毒素,也不相克,不过……
“死者喝了酒,你可能闻出来,这是什么酒?”
申姜有些拒绝:“死人胃里头的酒,早就变味了,谁爱闻,再说我又不是那苏酒酒,对酒这么熟悉这么在行……”
叶白汀微笑看着他:“你闻不闻?”
申姜:……
“闻!”
他捏着鼻子过去,迅速放开手指,又迅速捏回来……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臭。
转头看到少爷笑眯眯的脸,闭了闭眼,算了,放开手指,深深闻了一口……
“呕——”
除了臭,想吐之外,的确闻到了不一般的酒味:“桂花酒?”
有点香啊。
叶白汀颌首:“方才指挥使随信传来的消息,可以说席间是否都喝了酒?或者,有几种酒?”
“没有,”申姜记性还不错,“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但这事不难,能查到。”
叶白汀低眉:“嗯。”
申姜又问:“那这个毒,少爷现在,可有方向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尸体表现还是有特殊的地方,需要我们关注。”
叶白汀道:“死者瞳孔扩大,嘴角有细白泡沫,还有你看他的姿势,虽然是侧躺,但微微后仰,明明还未出现尸僵,手脚僵硬却很明显——这不是尸僵,这是痉挛。”
“我们要找的毒物,中毒反应需得包括以上几种。”
目前来说,从胃容物里找不出毒物线索,死者的身体衣服也很干净,不然从宫里到北镇抚司,这么多人都接触了,不可能不被染上。
这毒,真的是从口入的?如果是,席间别人为何无事,可是他吃了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从口入的,那是怎么中的毒?药粉?气味?但有所施,应该都会有痕迹才对。
还需得现场收集到的线索比对,倒不着急下定论……
果然没多久,北镇抚司又来的人传话,进宫宫牌已办好,指挥使令申千户进宫公干,本案未破解之前,只要持有宫牌,他随时都可以进宫勘察走访。
叶白汀便独自留在北镇抚司验尸,在有限的卷宗消息里提取线索,看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没有发现的细节……只是需要知道的东西太多,重点未明,好像什么都应该要了解,什么都应该有清楚,谈不上有巨大进展。
直到天黑透了,仇疑青才回来。
“申姜呢?”叶白汀没看到人,“被你派出去了?”
仇疑青:“宫中规矩多,进展慢,有些人物关系需得在外边调查确定,他得去跑腿。”
“那你呢?”叶白汀狐疑,这男人是工作狂属性,“事没办完,你会回来休息?”
仇疑青揽住他:“宝贝,就是我不想休息,宫里下钥了,容不得我多留。”
叶白汀伸手抵住他胸膛,十分警惕:“说案子。”
仇疑青眉梢一挑,放开了手,在叶白汀松懈放心的一瞬间,突然身体欺近,凑到另一个方向,亲了下他的耳朵。
叶白汀捂住耳朵:“你——”
仇疑青却已经变得正经,眉眼肃正,似往常人前的指挥使一样:“我们的仵作先生呢,可有收获?”
叶白汀:……
算了,不和这狗男人计较。
他说起今日验尸经过,明朗的部分,疑问的部分……因仇疑青在宫中,双方消息来往不便,有些细节,对方此刻并不知晓。
仇疑青听完,给出了关于酒水的答案:“席上有两种酒,一种是女眷桌上的果子酒,以樱桃入酒调味,浅甜微酸,一种是皇上和刑明达桌上,中秋在即,用的是桂花酒,不易醉,皇上因稍后事忙,只沾了一口,刑明达是臣子,御赐宴,总要表示感恩,饮了三杯……现场所有东西都已封存,今日来不及,稍后会进行验毒。”
叶白汀若有所思:“嗯。那我们现在该要……”
“该要睡觉。”
“别……不要抱我上床!仇疑青!你往常不是连夜查案,案子最重要的么!”
“你不乖乖睡觉,蓄养精神,明日怎能进宫问话?”
“进……宫?”叶白汀眨了眨眼,“我也能去皇宫?”
仇疑青吻在他唇边,声音微暗:“早该带你见见皇上,本案中若有闲暇,随我陪他用顿饭,可好?”
“也……也不是不行。”
叶白汀想了想,他若能这样参与问案,当然最方便不过,早先还没发觉仇疑青喜欢他的时候,他就傻乎乎提过这些问题,问仇疑青有没有心上人,心上人是谁,有没有带心上人见亲友……是该正式见一见,吃顿饭的。
眼前男人剑眉星目,伟岸昂藏,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一个极出色的人物,他心中一动,问仇疑青:“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因何喜欢我?”
厚脸皮男人突然脸皮不厚了,拳抵唇前咳了下:“死者额侧击打伤,你怎么看?”
叶白汀知道仇疑青故意的,可没办法,说起凶案,他话就多了:“非致命伤,但使用武器很特殊,皇宫行走,又是御前,携带武器很困难,我猜可能是当时环境易得之物?但你这么问我……该是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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