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大夫也很快到了,光看下巴一撮白胡子也知道,医术必定不浅,仇疑青安排人陪着蔡氏,去了一处空闲厢房看病。
另一边,去大姑姐应白素那头查问的人也回来了,说吃完午饭回去,她也没出门,上床午歇了,同样是睡得很沉,出了事才被下人唤醒,但不知怎的,她状态不太好,脾胃不和,有些呕吐,不方便过来答话,请锦衣卫帮忙带话请示,如果有问题,能不能派人过去问。
仇疑青当即指了申姜:“你亲自去。”
申姜:“是!”
所有人都在忙,显的叶白汀和仇疑青闲下来了,二人对视一眼,眸底颇为默契——再看一看案发现场。
现场条件不足,死者尸体只能进行粗检,更精细的结果,得等现场勘察完毕,带回去仔细检验才行,需要更多观察了解的,仍然是现场本身。
一边锦衣卫小兵正盯着现场各处画图,手下毛笔飞快,叶白汀和仇疑青走近死者刚刚悬空的位置,想要了解下凶手是怎么操作的。
人死尸沉,拖动容易,搬动难,凶手是怎么把死者吊在半空中的?
必然得使用工具。
叶白汀第一个检查的就绳子,这是一段韧性非常好,承重力不错的麻绳,四股拧成,较粗,不像是书房里的东西,应该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凶手目标很直接,就是要杀人。绳子粗细大小,长度都很合适,中间及尾端,都没有新鲜的,刚刚切割修剪的痕迹。”
仇疑青脚尖一点,跃到了房梁上:“梁柱灰尘有明显压蹭痕迹,有模糊,但并不宽——若是一般自杀,痕迹大抵会如此。”
没有大面积擦蹭灰尘痕迹,没有凹槽,或任何借力装置,说明凶手的心思没动在这方面。
叶白汀沉吟:“不在上面,那就是下边了。”
垫脚的圆凳他们检查过,如果是自杀,踩着圆凳,然后踢倒,不管高度和方向都很合适,没有问题。
不是凳子,那桌子呢?
叶白汀环视整个房间,书房很大,圆凳和一边的圆桌相配,是一套,桌子高度肯定是比凳子高的,人踩上去,上吊就不合适了,略高,可如果……是做成辅助工具使用呢?
仇疑青也想到了这点,立刻走到圆桌前,先把桌布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痕迹,把桌布掀下来,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痕迹,干干净净。
“不是这个。”他摇头。
叶白汀也同意,首先是这个圆桌面积,高度是够了,但稍微有点小,操作起来并不方便,再就是他刚刚验尸的时候,发现死者襟角有勾丝,勾丝痕迹很新,很可能跟他的死有关,如果圆桌曾作为工具被利用,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到。
“一定在这个房间里……”
一定在哪里,他们没注意到。
叶白汀正看着房间,突然视线一顿,看向仇疑青,仇疑青明显也注意到了,先他一步,走到了靠西墙的位置,那里,是一条长长的书案。
书案是窄长的造型,长有七尺,宽两尺二分,躺一个人绰绰有余,比刚刚的圆桌还要高。叶白汀没看到有椅子,大概这个书案就不是为了坐的,就是为了让人站着练字,或者画画的。
他和仇疑青刚才没注意到这里,因为这个书案太窄,看起来也太薄,实则用力摇一摇晃一晃,它承重不错,二是书案上还杂乱的很,放了一堆东西,并不方便拿过来就用,怪麻烦的。
现在仔细观察,发现不对了,书案杂乱,看起来就好像之前正在被使用,主人中断离开,保持着当时的样子,乱中有序,不像假的,可再一想,就会发现不对的地方。
叶白汀:“世子说死者不爱学东西,这上面一堆杂书,还有随笔写的字,添了两笔的画,可为什么还有《史记》?”
书房的书架上放这种书,很正常,总要有些东西装点门面,可拿出来看,还看过一半随手翻扣在书案上,不像死者行为。
所以这一定是人为的,有人故意摆成这个样子,目的很明显,迷惑视线——这不是一个用起来很方便的东西,用完了还得原路摆回去,多麻烦不是?
“这书案很可能之前是空的。”
“或者,只有廖廖几样东西,凶手为了迷惑效果,故意加了东西进去。”
可惜还是犯了错误,加了不应该加进去的东西。
仇疑青亲自去锦衣卫那里找了纸笔,将书案仔仔细细的画下来,包括上面的书,细小痕迹,这才动手,一样一样把书案上东西清空,现出它本来的样子。
撤干净的书案也很干净,没有血迹,没有特殊痕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但——
叶白汀手指轻轻蹭了蹭表面,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前闻了下:“是不是有些湿?”
没有明显水渍,只有用手指摸过,仔细嗅闻,才能察觉其中细微的味道差别,和普通干燥的桌面是不一样的。
“还有这里——”仇疑青视线落到案几角,往下扣的位置,“你来看。”
叶白汀走过去,就看到了一段勾下来的丝线,非常显眼,就是死者今日穿的白色里衣的衣料。
所以这就是辅助工具无疑了。
“推过去试试?”
“好。”
二人一起推动书案,到书房正中间,同时注意着它留下的痕迹。
案几很窄,一个人可以将它抬起来,但它太长,真正使用的时候,反而推着更容易,侯府三老爷的书房,装修材质不错,地砖质量很好,这么拖动,地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最多只是灰尘被拉开的拖痕。
推到死者被吊着的位置时,二人便停了下来,退开观察。
有了书案,高度就更高了,死者只需要坐在书案上,或者稍稍抬一下,就能够着房梁上垂下的绳子,有它辅助,凶手只需要把死者放在书案上,撑住不让倒下,操作吊在房梁上的动作很容易。
若是男人,完成的会很轻松,女人也不是不可以,尸体在地上可以拖,可以拽,扛到书案上,也只需要一瞬间的发力,死者个子不高,身材也偏瘦,看起来不足一百三十斤,女人气力不丰,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太难。
“凶手的时间很充足。”叶白汀看着书案,“走进书房,勒死死者,把书案上的东西拿开,推到这个位置,借助它,轻松把死者吊在房梁上,再推回去,将书案上东西还原归位,或者又增加了几样,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凶手很从容。”
仇疑青颌首:“ 不是对这里十分熟悉,就是脑海里演示过多次,计划充分,也知道这个时间下手,时间充足,且不会有人看到。”
所以这就是问题了,凶手的进出路径是怎样的,为什么没被看到?蔡氏从书房里跑出去,还会被粗使丫鬟看到,吓的尖叫出声呢,为何凶手来去,无人知晓?
说起蔡氏,她额头上的伤太明显,手里还有匕首,如果附近没有其他人在同一时间出现类似的伤口,那当时在现场的,十成十就是她,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是凶手吗?如果不是,那她是进来的时间,是在凶手动手前,还是动手后?粗使丫鬟只是看到她跑了出去,可没看到她什么时候进来。
她现在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不记得’的意外,又发生在什么时候?谁按着她的头撞向了墙壁?凶手还是死者?进这个书房,是她的本意吗?还是她没进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别的事,她必须来?
感觉这个案子,要查证的东西有点多啊。
叶白汀和仇疑青在房间里逗留并没有很久,出来的时候,正好老大夫给蔡氏看过病出来。
“见过指挥使。”老大夫抱拳行礼。
仇疑青抬了抬手:“她病情如何?”
老丈夫:“的确有些问题,不像撒谎,这种病老夫也见过,一般是不小心误食某种特殊毒物,或者头部后脑遭遇剧烈撞击,病人表现像是后者,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但什么时间,到底能不能恢复,老夫就不能确定了。”
“可能确定何时发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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