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争宠,暗害彼此及子嗣多有其事,尤太贵妃当年为了上位,也是腥风血雨,据说好几个宫人流产,都是她下的手,先帝行踪可查,对比三皇子大概年纪——应该就是尤太贵妃‘假孕’的阶段前后。”
叶白汀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尤太贵妃说自己‘有孕’前后,宫中曾有其他人怀胎,后流产,但也有可能不是流产,而是好好生了下来,被悄悄送出去……在别处长大了?”
申姜嘶了一声:“可生孩子,总得有动静吧?我这些天打听了不少,都说可疼了,鬼门关前走一道,叫的可惨可吓人了……”
“对,就是动静,”叶白汀道,“尤太贵妃都能假孕,骗过所有人了,她当时在宫中掌控力已非同一般,能不知道别人偷偷养胎,还生了孩子?”
“就算她真的大意了,不知道,宫里那么多宫人,太监,宫女,御医……一个得宠没那么多,权势没那么大的女人,想要瞒过所有人,顺利养胎产子,似乎不太可能。”
仇疑青若有所思,眸底一凝:“那便只能是——”
叶白汀拿出一份整理后的卷宗文书,和仇疑青异口同声:“当年下江南时的事了。”
只有申姜仍然懵着:“什么下江南?下江南什么时候?先帝下江南?”
“不错。”
北镇抚司有专门的文档房,除案件自身,还有外界大事录,叶白汀手中有搜集到的相关卷宗文书,仇疑青则因本身经历,对过往知晓颇多:“二十四年前,瓦剌势大,集王庭数王子之力,齐袭边关,烧杀掳掠,大军压境,几欲越过边境,杀往京城,当时朝局凶险,百官谏言,先帝自己也吓着了,携后宫众人去了江南,一呆就是三个多月,过完春天,才慢慢回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
叶白汀翻捡出一份名单:“你们看看这个。”
申姜一看:“豁,人还挺齐!”
先帝下江南,带着宠妃很正常,何况宠妃还怀孕了,自也不会忘了太后,哪怕为了孝道,不被人说嘴,班和安那时就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一同下了江南,当时入住江南别宫,负责修造伺候的,更是派官在那里的刑明达。刑明达与佟氏成亲刚过三载,夫妻俩感情好不好不知道,总之是在一处的,需要内宅妇人帮忙联络跑腿的事务,也都是她来。
那一年,韩宁侯还在世,手里有一定兵权,和太皇太后亲近,算是护了他们平安,侯爷在,夫人单氏便也在……这一群人,估计都认识。
还有那个女官尹梦秋,当时还年轻,也还不是女官,只是个宫女,在尤太贵妃身边近身伺候。
这一个个的,不都是本案相关人!
“有一个不在。”叶白汀指尖点了点尤太贵妃的名字。
申姜瞬间懂了:“富厂公?”
仇疑青知道这个:“那一年,尤太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姓马,是个老太监,比现在的班和安都要年长,经不起回城途中奔波劳累,病逝,才有了富力行的机会。”
“也就是说……富厂公是尤太贵妃那年回来后,才开始发力,走到尤太贵妃身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是。”
申姜摸下巴:“那还挺不容易的,宫里的公公,就没有好相与的,富力行够厉害啊。”
叶白汀则想到:“所以富力行说跟刑明达不熟正常,别人好像……都没那么硬的理由?”
至少在当年的那个时间段,他们是很熟悉的,一个一个讳莫如深,是不是当时发生过什么事?所有人皆不提往年,是因为同一个理由,还是别的?
叶白汀指尖按着卷宗:“尤太贵妃在这个阶段为了固宠,‘假装有孕’,她是真的假装,还是真的有孕?卷宗里的消息说,胎儿未足月便流产,只有七个月,落地便夭折,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孩子是谁生的?刑明达对此是否知晓?”
如果这孩子就是三皇子,那刑明达,是不是知悉一切,是三皇子的人?
仇疑青知道他在想什么,细思片刻,摇了头:“不太像。我看过所有申姜查到的卷宗资料,也亲自查过刑明达生平,他这个人……德行上有些问题,但看起来并不像三皇子的人,他身上没有类似特征。”
和三皇子交手不止一次,他们太知道三皇子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人,经受了怎样的训练和蛊惑,尤其叶白汀那夜和三皇子对峙,带回来的信息——
他们有个秘密集会,就是为了催发人心底戾气,但凡组织里有一定地位的人,但凡参与过,平日生活习惯总会发生变化,若刑明达是线性的,没有突然变化,这点就真的存疑,他很可能并不是三皇子的人。
“那如果本案是为了掩饰三皇子的生母,混淆出生信息,他不是三皇子的人,为什么要死?”
叶白汀眯了眼梢:“或许就是因为——不是三皇子的人,才更要死。”
因为知道了秘密,因为有泄露可能,因为可能会被追根溯源……
他指尖轻点桌面:“三皇子的这个出身,是不是不能说?”
“靠!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个假的吧!”申姜突然拍桌,“看起来是宫里人怀孕,皇上的种,其实是和别的男人有染?他娘心虚,一直不敢说,还弃养了他,他自己也心虚,有仇是有仇,不甘是不甘,但其实站不住脚?”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要真是这么回事,这刑明达知道当年所有一切,又不是效忠三皇子的人,那早该要灭口啊,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动手?”
这人到底是不是三皇子的人啊!缠缠绕绕的,这么恶心人!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方才浅叹:“所以此事存疑,暂时理不清,亦不能下定论,我们需得搜查走访更久,找到更多的细节佐证。”
申姜立刻举手:“我来!我明天就专门照着这个方向干!就不信找不出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为何!”
仇疑青和申姜简单交代几句流程方向,三人视线再次回到案件本身。
如果存在一个悄无声息被带走的孩子……
叶白汀指尖点着卷宗:“佟氏当年,可曾有孕?”
“没有,”仇疑青指向另一个人名,“倒是这位韩宁侯夫人单氏,当年那个时间段,刚好也滑了胎。”
申姜:“可这人现在也找不到啊,想问都没地方问!”
叶白汀便又问他:“今日获得的信息里说,在侯爷的灵堂上,单氏和刑明达曾经吵架,她们因何关系不好?”
“这个我查过了,少爷一传话,我就去问了,”申姜道,“说是当年韩宁侯死的突然,单氏接受不了,怀疑他被别人害了,才在灵堂上失态,不仅刑明达,她几乎无差别攻击,是个男人就骂,但事后察觉失礼,先后挨个道了歉,之后关系……算是平平,她一个寡妇,不好和外男有什么来往,但要说仇恨,看起来不像有。”
但这只是今天查到的东西,比较浅层,谁知这些人有没有说谎遮掩,还是得往深里查,找到细节佐证,才能真正确定。
“我觉得少爷之前说的很对……”
申姜摸着下巴,仔细想:“这些案件相关人,要么是宫里的贵人,聪明人,要么是进宫拜见,时时谨慎小心,不敢错走一步的妇人,前者想要杀人,什么时候不行,什么法子不能想,非得当着皇上的面?后者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怎么敢下毒杀人?不管谁干这件事都不划算,怕不就是几人离席,出去的那点时间里,聊起了当年之事,现在状况,正好被刑明达撞破,或说破,这样的大秘密又万万不能见天日,风险昭然,可不得立刻杀人灭口?”
“孺子可教。”叶白汀看着他,双目有光,微笑入眼。
申姜挠了挠后脑勺,有点没明白,他不是就重复了几句案子最开始,少爷提醒过他的话,怎么就孺子可教了?好像看透了什么秘密,得出什么大结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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