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也已走了过来:“锦衣卫查知,孙大人至今没有娶妻,家中只有一房妾室,想是对过往怀念甚深,相中此女,是因为性格,长相?”
孙志行抿了唇:“曾三娘长相……的确与娴娘肖似,身形打扮,连爱好都很像,性子也是,她们都是善良娇俏的人,偶尔有些小脾气,但知轻重,大事上不会错,她不应该是会杀人的人啊……”
吕益升嗤了一声:“你知道屁!女人要想骗人,尤其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想要骗一个耽溺于情爱的男人,再简单不过。”
叶白汀检查着曾三娘情况,手上突然一顿,想要去摸她的脸——
仇疑青却蹲下身:“我来。”
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指挥申姜:“去打盆水来。”
水很快打了过来,仇疑青根本没怜香惜玉,掬了一捧往死去的曾三娘脸上一泼,再上手一搓——
大家就发现,人还是这个人,气质却改变了很多,妆粉一去,厚厚的不知道糊的什么东西一抹掉,她本身肤色并没有多好,泛着不健康的黄,五官组合感觉和之前差了很多,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孙志行更受打击:“这……怎会……”
这么一看,完全不像他的娴娘了!
申姜心存敬畏:“化妆术啊……厉害。”
叶白汀看向孙志行:“你既然是她网中的鱼,她自接近你开始,当然要投你所好,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她就得是什么样子,你期望有怎样的体验,她就会给你怎样的体验,她从始至终就是在利用你,你还不愿醒过来?”
孙志行:……
叶白汀:“你和别人不一样,在情感上很执着,也足够敏锐,她就算用尽了心机手段,恐怕也很难在你这里不露破绽,只是你当时没注意,你且好好想一想,她有没有认识谁,非常遮遮掩掩,甚至让你吃了醋?”
“还真有!”
孙志行不细琢磨,也没觉得是什么事,仔细一想,不对劲的地方非常多,一口气给出了七八个名字!
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可能……也是我多心,不过我对吕益升的敌意,好像也是她拱起来的,我资历够了,想要升官,位置并不只一个,可她不喜欢吕益升,说吕益升看她的眼神不对,如此几番,我才信了,看吕益升越来越不顺眼,如今想想,她可能也是想要利用我,踩实吕家的错,如果能顺利甩锅,把他家的钉死为凶手,就更好了……”
仇疑青已经让申姜记下这七八个名字,稍后去查。
叶白汀叹了口气:“你以为在这件事上,是你在占便宜?”
孙志行声音有些紧涩:“我以为他和娴娘一样美好,从未想过利用我,一心一 意对我,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身家性命都可以给我,反倒是我,不能给她太多东西,贪恋她的温柔,她的身体,是我在利用他……”
谁知道他并不是猎手,反而是别人眼里的猎物。
到底敌对了一段时间,吕益升很难不露得意之色:“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不也阴沟里翻了船?劝你还是好生收收心,娶个妻子回家的好,省得被骗。”
孙志行当即嘲讽回去:“像你一样,娶回来再想办法赶走,给别人腾地方? ”
吕益升:“我家的事只是意外,她们死了,是她们运气不好,又不是我杀的,是凶手的错!”
叶白汀看完尸体,站了起来:“在我看来,吕大人运气也不怎么好。”
“啊?”
“李氏固然身体有疾,生不出孩子,大人也是。过去这一年,你为派官之事忙于奔走,就算中途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小姑娘,也是分身乏术,一个月看不了她几回,不如好生回想回想孩子出生前十个月左右,你的行程,一共去过她那里几次?每次停留了多久,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想一想为什么有的时候,对方特别着急?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真的是和你生的?”
“这不可能!”事关男人面子,吕益升脸色胀红,真的生气了。
申姜冷笑一声:“家人运气不好,吕大人运气倒是一直不错,近十年没生过什么大病,大夫都鲜看,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吧?上次去府上例行问话,随行之人有北镇抚司专精医术的,特意给吕大人捏了个脉,大人身体不太好,子嗣一事应该颇为艰难,年轻时可能还有些机会,年纪越大,希望越渺茫,过了三十,必不可能再生。”
“你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是不是胡说,你出去找个医馆把个脉,不就明白了?”
吕益升顿时神情恍惚。
孩子……不是他的种?
年轻的时候为了积聚力量,为了往上爬,必须得给发妻面子,就算在外面玩,也憋住了,知道自己不能整出事来,现在终于事业小成,前途有望,以后的仕途路稳了,也到了京城圈子,以后能定下来了,心思也活络了,却没想到,已经没了机会……
“不稀罕妻子侄儿?”申姜嗤了一声,“吕大人也算得偿所愿,以后就真是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了。”
吕益升:……
“哦,想把那个偷了汉子的的外室接回家也行,只要你愿意头上顶绿,喜欢养别人的种。”
第145章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本案审理至此,案情清晰明确,凶手认罪,教唆者自尽,线索证据无一不缺,照规矩,可顺利进入结案环节。
妻子侄儿黄泉相隔,宝贝的不行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种,吕益升心情如何,别人并不关注,北镇抚司也不会再扣留,放了他离开。
至于孙志行,因曾经和曾三娘交往过密,暂时还不能走,锦衣卫需要他配合,再多回想些细节,最好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有用的没用的,能想起来的,全部记录下来,用以协助之后的调查工作。
凶手唐飞瀚,自然要带上镣铐,押往诏狱。
他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很消沉,再没有往日才子的意气风发,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每一步至少要回三次头,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可穆安从始至终没有回头,没有看他。
不管以前感情多好,不管曾互相扶持,走过了多难多长的岁月,唐飞瀚做的这些事,他不会认可,也不会原谅。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声音一点点远去,最后消失,穆安闭着眼,长长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对叶白汀长长一揖:“多谢。”
叶白汀知道穆安在谢什么,谢真相没有被掩埋,谢死者冤屈得以申诉,谢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谢人心总有公正,天理总会昭彰。
谢方才堂前,他说的所有话。
方才那些话,叶白汀是说给唐飞瀚听,也是说给穆安,这个年轻人聪慧灵透,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就不用他再多赘言。
叶白汀浅浅颌首:“生于世间,长于红尘,你当记住,自己最珍贵。以后的路还很长,好好走吧。”
“嗯。”
穆安眸底蓄起湿意,又是长长一揖,才转身出去。
大门开阔,阳光落在他肩头,展在他脚下,在他身后留下长长影子,他的脚步从缓慢沉重,变得越来越坚定,背影也越来越潇洒。
“他现在肯定有一点难过,但以后会好的。”
叶白汀目送他离开,希望他能走出来,以后的路越来越好。
仇疑青看着小仵作的眼神,想起之前他在堂上说过的话,很有力量,发人深省。可如果不是经历过类似苦痛,不是曾经自己挣扎着,辛苦的走过来,怎会有这么深的共情?
是否在往昔,漫长的岁月时光里,小仵作也有令人难过的童年,是否曾经孤立无援,无人替他遮风挡雨,只能顾自忍耐,是否被别人嫌弃笑话,小手小脚打不过别人,满脸是伤……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下,失去了往日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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