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水路,花船,让此物在京中蔓延,同时借用这个鱼龙混杂的场子,牵线搭桥,促成官位买卖,且试图暗中操纵科举之事,我那义兄贺一鸣,就是为三皇子本人蛊惑,在科考作弊方向屡次犯禁,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诸位且看——这些,是我北镇抚司查过的案件卷宗,事实俱在,证据确凿,桩桩件件,皆是三皇子组织罪证!”
随着叶白汀的话,申姜从一边锦衣卫送来的箱子里,翻出结案的几大抱文书卷宗,铺开在前面桌案上,任百姓和官员读取。
现场先是一片沉默,大家都急着看口供,证据,线索……之后,就像一滴水滴到了滚开的油里,哄一声炸开。
“草!这王八犊子用毒啊!”
“乌香是什么玩意儿,我听说过啊,但凡沾了就戒不掉,有人瘦了,有人瞎了,有人连牙齿都是黑的,活不了几年,还祸祸了整个家,我亲眼瞧见过,之前多孝顺多好的娃子,沾了那玩意儿,一家人都搭进去了!”
“说的好听,什么让大昭回归正统,祈盼盛世安宁,都是假的!他才不顾老百姓死活,他就是想要钱,想要势!”
“这天下要真被他给窃了,还能有什么未来!”
叶白汀等现场安静一些,才又道:“而三皇子之所以要诬陷我父亲,不过是因为十三年前,我父亲知道了他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今天晚上的秘密可太多,太刺激,也太让人生气了!
百姓们,连带百官们一起,竖起耳朵,准备静听。
“十三年前,三皇子和瓦剌人曾由后宫中人牵线,私下约见,地点在京郊……”
叶白汀提起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同时,看向尤太贵妃:“尤太贵妃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方才指挥使的面子,您没给,若现在还是不愿意配合,稍后,就别怪锦衣卫不给您留情面了。”
“所以……你们问本宫话,是为十三年前的事?”
尤太贵妃仿佛才反应过来,眼梢挑起妩媚弧度:“指挥使也是,你早说啊,早这么说,本宫不就知道是什么了?不过……早年在宫中消息灵通,耳目众多之人,可并非本宫一个,锦衣卫就不打算问问别人?”
她视线似有似无的朝太皇太后那边睨了一下。
其实就算她不动,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影射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明显是不打算配合,不过叶白汀也没有很失望,预料中的事,本就没抱期望,他看向太皇太后:“您这里,可有要说的?”
“十三年前啊……”
太皇太后微阖着眼睛,想了想:“挺久前的事了,老了,记不清楚,不过哀家倒是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宴,平乐长公主未能前来,说是病的厉害,转年春天,花朝节都还没来,她就没了。”
终于又说到长公主了。
众人心一落,又是一提,长公主在那年出了事?那皇上呢,皇上在哪里?是不是也跟着出事了?
大家跟着回想,皇上好像是十二年前回宫的?当时年纪还小,甚至称不上一个长成的少年,先帝中风瘫倒在内宫,连上朝都做不到,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膝下又没有多的儿子,只能把一二岁上就扔去庙里的皇上找回来,封为太子,让他监国。
可他一个未长成的孩子,未接受过帝王教育,在朝中也无半点根基,后宫又有两座大山压着,先帝只是瘫了,容易疲累,又不是一句话说不出,一件事办不到,他的日子可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路怎么过来的,有多少艰辛,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先帝中风后扛了几年,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监国太子就做了几年,早年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操纵,要见谁,做什么说什么全部由自己,直到登基之后,才华彰显……
长公主可能并不是皇上的母亲,但养了他十来年,是事实,她们的羁绊不可谓不深。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是长公主的出事,让皇上再无依靠,小小年纪,就被迫扔进吃人的宫里了么?
叶白汀知道在场人在想什么,也放出了另一个重要事实——
“十三年的腊月初九,三皇子在和瓦剌人约见之前,在城里遇到了指挥使和皇上。”
第272章 应该被铭记之人
十三年前……三皇子和皇上就打过照面了?当时还有指挥使在场?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很多人不明白。
仇疑青扬声道:“皇上生时体弱,自出生到现在,脉案记录,用药几何,俱都清楚,追溯到圣孝献懿文显皇后生前,何时承先帝恩露,太医何时捏出喜脉,孕期有过几次风险,都用过什么药,同样有敬事房记录,太医存档脉案,十月怀胎,天子降生,圣孝献懿文显皇后大出血离世,当夜宫中动静极大,见证人无数,再之后的皇家寺庙,天家玉牒,处处皆有据可查,有人为证——申千户!”
“属下在!”
申姜将早就整理好的证据铺开在案前,上面所有,都与宇安帝身世有关,从他被追封的生母圣孝献懿文显皇后怀他开始,到他出生,一月一月,一岁一岁的长大,所有经历,所有见过的人,看过的病,吃过的药,他的成长轨迹清晰可见,桩桩件件,一清二楚。
单个口供细节算不得铁证,可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呢?你说这叫说谎?纵是刑名上最厉害的人来布局,都不可能这么细致,条条可问,样样可查!
宇安帝闭了闭眼:“宵小歹人妖言惑众,有人会信,是因为朕和姑母曾经在一个寺庙,姑母也有个儿子,对么?”
“时间已然过去太久,你们只知长公主照顾过朕,认为她一定有目的,却忘了她还是朕的姑母,并非是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她对朕慈爱,不忍心看朕去死,很难理解么?你们只知朕的姑母有个儿子,却早忘了,她嫁的夫家姓仇,你们只知现在边关安定,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仇这个姓氏,往前数几十年,也是威名赫赫,青史留名。”
仇?
平乐长公主的的夫家,姓仇?那岂不是……
所有人目光震惊的看向仇疑青。
过往太久,很多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官员很难不想起这段过往,好像是这么回事……长公主当年不知怎么想的,大好花期,选来择去,嫁给了一个穷书生,那姓仇的书生听说颇有才名,身子骨却不怎么好,连科举都未参加,后早早离世,长公主寡居,带着连名字都没起的幼儿,本就不如意,还更倒霉的,因为得罪当年的尤太贵妃,被先帝罚禁足皇家寺庙,再也没出来过。
仇……仇疑青……
难不成指挥使才是长公主的儿子?可当年这个儿子不是没了?原来这孩子竟然没死,还顺顺当当长大了,化名安将军,在边关对抗瓦剌,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硬生生在几年内,转变了两国局势!
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当年还是个少年,身薄力单,远不如现在的体魄和气势,甚至需要恶鬼面具遮挡,激起敌方兵将的惧意……
不对,等等,仇,姓仇……
“仇家将!小老儿记得!当年老将军九进敌营,花白的胡子,还把一众瓦剌大将干趴下过!”
“我也知道!我听家中父辈讲过,仇家早年家主智勇双全,以少对多从未输过!”
“我也知道!我爷爷给我讲过故事,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说过,若非先前帝王——呃,若非先前奸臣为祸,怂恿着帝王求和,经常阵前急旨召回,仇家将未必不能干翻瓦剌,我大昭盛世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始!”
“仇家男儿个个骨头硬,一身忠勇,可惜战势损男儿,那么多男丁,到最后变成单传,后来慢慢的就听不到消息了……仇……小老儿胆敢问一句指挥使,请问您可是仇家后代,平乐长公主亲子?”
随着这句话,现场寂静无声。
静了片刻,仇疑青才开口:“我父仇元澄,祖父仇伯绍,曾祖仇方宇,叔祖仇光晔,文兴三十六年,天子赐嫁平乐长公主于仇家,夫妻和美,伉俪情深,远离喧嚣,离群索居,成亲九载后,生育一子——我名仇疑青,是仇家子,亦是长公主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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