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推开,一翻身影从外面走到了床边,阴影一下落在了宫悯的脸上,他半阖着的眼睛睁开,燕昭翎道:“该起床用膳了。”
宫悯从床上坐起身,黑发顺着肩头落下,他亵衣穿得松散,肩头锁骨都露了大片的肌肤,燕昭翎看了眼,别过头,道:“衣服穿好。”
他是不大讲究这些的,拉了一下衣襟,道:“今天早上我不吃了,王爷慢慢享用吧。”
燕昭翎看了他一眼:“人无恒心,何以成大事。”
他甩袖离去。
宫悯:“?”
小冰块还真是,心思越发的难琢磨了。
昨日上街抓的人和永氏一族沾点干系,这次犯了事,牵扯出了往年的旧案,狱中审问一事,燕昭翎亲自上马,外边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都不寒而栗。
永氏乃太后母族,要审这人,其中牵扯的人可就多了,这事容易得罪人,而陛下偏生交给了这位主,京城谁人不知这位爷的疯狗属性,到了他手里,有得苦头吃。
燕昭翎出去时,身上带着一身血腥味,他拿帕子擦拭着手,扔下帕子大步往外走,走至一半,又停了下来,让人去把昨天当差的一人叫来。
那人惴惴不安的到了燕昭翎身前,看到他衣摆下的血迹,脑子里猜测他寻自己来的原因,随后,听他漫不经心的问:“那桃花呢?”
“桃……桃花?”
第71章 醉酒
巷尾,一扇后门开着,上回那一事后,隔壁院子空了下来,这处白日也静得很。
“公子,你在找什么?”红妱看着从王府回来就在翻书的宫悯,道,“我帮你一起找吧。”
宫悯让她去拿笔墨纸砚来,他要给家中再寄一封信,写完了信,他把信封给了红妱。
今天太阳不错,他上了院子里晒太阳,手里头拿着一本书在看着,看着看着,觉阳光刺眼,那书就放在了脸上遮光,他背靠着柱子,抱着双臂,闭着眼,一条腿在栏杆下晃悠。
“红妱。”他嗓音懒洋洋的叫了声,“你觉得我可算得上有恒心?”
红妱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拿着扫帚在扫地的手停下,立在一旁,想了片刻,以为他是想叫她夸他,说:“公子聪慧,懂很多我懂的东西。”
“没了?”
“嗯……”红妱憋了会,道,“公子长得也好看,上次王寡妇半夜都来敲门了。”
“人家那是借鸡蛋。”
“谁家半夜还做饭。”
宫悯道:“有啊,那位王家娘子不就做了。”
红妱:“……”她早习惯了宫悯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从她遇见宫悯起,宫悯就是这性子,凡事看得通透,又不过心。美人在他面前哭成泪人,他能给美人一块帕子,但不能叫美人弄脏他的衣襟。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话题越说越偏,红妱拎着扫帚继续扫地去了,宫悯晃着腿,轻叹一声,拿开了盖在眼前的书。
这些时日他替燕昭翎治病,每日都有记下,针灸、喝药、换药方子,无一不是详细记录,他细细的看了一遍。
既然是不确定,那就多试几次……
屋内熏着香,香炉往上冒着白雾,桌上放着糕点茶水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座下,一人汇报着盯梢听到的话,上方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王寡妇?”燕昭翎翻看着手里的话本,神情肃冷,问话间手上动作也没停。
“是。”底下的人只以为自家主子在办公务,他们办事把事也都查清楚了,这王寡妇就是那条街上的一名貌美妇人,开酒楼的。
燕昭翎“嗯”了声。
他半晌没出声,看着话本上的故事进展到了书生游走在权贵中,如鱼得水,他把书一合,扔在了桌上:“下去吧。”
有些事,一个人想,另一个人不配合,也是无用,例如给燕昭翎针灸,隔天晚上,两人在门口僵持了许久,房内烛火幽幽,燕昭翎以一种看透他的冷淡目光,偏过头,说:“过犹不及。”
针灸一事,太过频繁,确实不好。
不过之前没见着他这防备的模样,宫悯心头转了几圈,以退为进,免得逼得太紧,叫人觉得他有企图,防得更深。
“王爷说得是。”宫悯垂眸叹了口气,又想起一事,叫他伸出手来。
燕昭翎遂了他的愿,把手伸出来,宫悯手中握着东西,掌心朝下,松了手,一小袋的东西落入了他掌心。
“今日见着了管家的儿子,顺道买了些糖,这些不是剩的,是特意买的,王爷不喜欢,明日给管家即可,喝了药早点就寝吧。”
他背过身回房的身影落寞。
就这么遗憾。
燕昭翎低头拆了纸袋,看到里面放着几颗饴糖。
燕昭翎夜里翻来覆去,又觉是不是自己口吻太冷硬,伤到了他,他夜半觉得口渴,从床上起了身,出门见宫悯房门开着,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空荡荡的一片。
院中亭子间点着一盏油灯,烛火被风吹得隐隐绰绰,宫悯坐在石桌旁边斟酒,今晚吃得多了,出来消消食,这酒是京城中有名的酒坊买的,每日限量,好喝是好喝,价钱也是不便宜,也难买。
他觉身后有人,转头一看,见回廊下的燕昭翎披着外衣,冷峻的面庞被阴影笼罩,稍显阴沉,脸上神情看不真切。
看到他,宫悯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了桌上酒壶,小冰块可见不得他喝这玩意儿,两人在学堂时,又挨得近,小冰块鼻子灵,但凡他喝了点酒,尝了点味儿,他都能闻出来,以往每次他偷喝,身上带了点酒味儿,小冰块脸色就难看得厉害,对他这“不学无术”很是不赞同。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宫悯这么吹着风站下去觉着有点蠢:“这么晚了,王爷怎的还没歇息?”
“你呢?”燕昭翎低沉的嗓音波动不明,“又为何一人深夜独酌?”
“王爷这是在怪我没分你一杯?”
“……”
“此刻也不晚。”
这是又在邀他共饮了,秉烛夜谈,情不能自控,深夜饮酒,又还有多少手段。
燕昭翎一步步走到月光底下,身后黑色长发如丝绸般垂落,外袍随意的披在身上,眉梢眼角的冷意好似都没有那么重了。
桌上的油灯是宫悯从他房中薅出来的,他把杯中满上酒,一杯酒放到了燕昭翎面前,拿着杯子轻轻和他杯子一碰。
“叮”的一声响。
燕昭翎垂眸,看着那白皙指尖捏着玉色的杯子送到唇边,宫悯长着一副多情又薄情的脸,桃花眼春水泛滥,若嘴唇绷直了,会显得无情,不过他见人总带着几分笑,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如今长得更为成熟了。
这幅面貌,要做出一副伤心态,也是容易让人心软的。
宫悯突然说:“好像还没同你喝过酒。”
燕昭翎看着杯中倒映出烛火的酒水,恹恹的眸子掀了掀。
喝过的。
宫悯忘了。
“唔……”宫悯托腮望着他,催他尝尝,燕昭翎捏着酒杯喝下了,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沾了酒水的薄唇覆上了一层水润的光泽。
“怎么样?”宫悯眸子里染着星星点点的笑。
“尚可。”
宫悯指尖抚摸着杯沿,听他问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的出来喝酒,宫悯睨了他一眼:“王爷不是也挺有闲情逸致,出来找我么?”
他歪了歪脑袋,唇边笑意有些许的勾人之态。
“不是。”他似没有开始那么惆怅了,燕昭翎错开眼,说,“随便走走——别多想。”
“这两天你怎么老和我说这个话?到底是想叫我别多想,还是想叫我多想?”宫悯拉长了尾音调子懒懒的问。
“……”
宫悯满上酒,唇边弥漫着轻佻的笑,威胁道:“再说,我可就真多想了哦。”
他要想什么,他也做不了主,还能拦着他不成。燕昭翎仰头喝了杯子里的酒,又听到宫悯问他,是什么时候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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