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轻响,宫悯把托盘放在了桌上,伸手拉开了床帘,燕昭翎趴在枕头上,身上泛着一股子懒劲儿,墨发盖住了背,呼吸浅浅,宫悯将手伸过来时,他拽住了他的手。
“我让人去寻了衣裳,别人穿过的,先将就着穿穿,明日给你去买新的。”宫悯说。
之前的衣服一路走回来都被刮得不成样了,汗臭都浸入味儿了,没法再穿。
“我煮了点粥,你吃点儿垫垫肚子。”
燕昭翎还在捏着他手,便是这双手,方才揉得他耳垂到现在都还发烫,他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宫悯碰了碰他额头,该清理的也都清理干净了,应当不会发热。
燕昭翎喝了粥,宫悯给他上了药,似是忙得停不下来,忙完上了床,躺在里边,想还有没有遗漏之处,脑子里像是一刻也不能停歇下来。
有些东西,不能去深想,一旦去深想便是难以宣之于口的揪心。
宫悯他翻过身侧躺着,燕昭翎背对着他,他手一抬,指尖往下一滑:“睡着了?”
猝不及防的燕昭翎浑身一颤,背上那羽毛般轻扫而过的触感犹存,他后劲到现在都还没过,被他这一碰,浑身都激灵:“你……别动手动脚。”
“我刚进门的时候听见你咳嗽,嗓子不舒服?”
燕昭翎愣了愣:“外面听得见?声音很大?”
“还行吧。”宫悯随后明白过来他在意的点,压着嗓音道,“你也没叫,这么晚了,应是都睡了,没谁无聊到听墙角。”
燕昭翎:“……”
罢了。
他还在想宫悯床上说的话,都说男人床上的话都信不得,但这人是宫悯,也不是不能信。他在床下都是胡说八道,说正经话的时候不多。
“那年狩猎,我与二皇子打猎,滚下了一个坡道。”宫悯说,“犹记得有人背着我,将我背到了山洞中,但他腿上伤了,走路趔趔趄趄的,后来醒来,看到了二皇子,他腿摔折了,我便以为是他。”
只是那时他心底有些感觉不对劲,二皇子摔成那般,又怎还能将他背到那去,且他中途模糊醒来过一次,看到了那人衣袍上的血,但是二皇子认了,他便以为是看花了眼。
那时他与燕昭翎的关系已经小有摩擦。
“王爷,当真什么都不和我说吗?”他问。
燕昭翎那时生性如此,说得少,做得多,被别人抢了占了恩,也吃下了这闷亏,后来不提,是没有必要再提。
那年的秋季狩猎,猎场不知为何出现了狼,燕昭翎被人诱到那处,烈日当头,他背脊生出寒意,盯着狼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枯树枝,一声响,狼像是得到了讯号,朝他扑了过来。
他摔倒在地,心跳得不寻常的快,咬牙用木棍抵住了狼的嘴,随后,他听到了马蹄声,还有人在说话。
“那是什么?”
“狗?”他听到了宫悯散漫的声音说,“这地方怎么还有狗——唉不对,好像是狼,你看那尾巴……”
那会燕昭翎全身力气都放在了挡那头狼上,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来。
“快走吧,去叫侍卫来。”另一人催促道。
“等会,那底下是不是有人?”
后来,一支利箭穿过了狼的眼睛,燕昭翎拿起石头,砸得狼血肉模糊,脸上都溅了血,宫悯他们的马受了惊,燕昭翎在一处坡下看到了宫悯,他的头撞到石头,晕了过去,不远处是二皇子。
燕昭翎打小心就是黑的,二皇子是死是活,他不在乎,活下来是他命大,活不下来是他的命,他只带走了宫悯,后又想到,宫悯和二皇子是一道的,二皇子出了事,宫悯也难逃追责,他返回去寻二皇子时,碰到他晃晃悠悠的杵着树枝走了过来,然后和宫悯碰上了。
他看到宫悯背着二皇子,出了那处,他一瘸一拐的跟在他们身后,也一道出去了。
腿被狼抓伤了,很疼,疼红了眼。
再后来,他们说宫悯救了二皇子,有功,皇上有赏,又传宫悯说二皇子救了他,此番也算是抵过了。
***
静谧的夜色深沉,床不算大,两个成年男人挤着睡在一块儿,还是有点小的,胳膊肘贴着,便容易发热。
燕昭翎和他说的那些话,不是以传闻角度来讲,而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说的,这说明他当时背着二皇子走出去时,燕昭翎就在那周围。
他当时又是以何种心情,宫悯不知道。
他只觉遗憾,遗憾无法再回到那个时间节点,无法再将那瘦弱的身影给予慰藉,无法再拥他入怀。
他抱着燕昭翎的手收紧,好似穿梭过时光,拥住了当年的少年郎。
翌日,天边一寸寸亮起。
房中两人还在睡,这些天大多时候都是宫悯背着燕昭翎从山里头转悠,身体疲乏不堪,昨夜绷着,还能有精力倒腾,倒腾完躺上床,小半天都有些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这一躺一闭眼,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松懈下来,虽说不上完全放松,却也是比山里的时候要舒服的多,浑身疲惫袭来,睡到了午间。
他醒来时,燕昭翎还在他怀里,睡得很沉,呼吸绵长,他睡觉没什么奇怪的习性,大多时候都很规矩。
看着看着,宫悯感觉有些不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这脸色好看了许多,苍白如纸的面色也染上了一抹红,宫悯摸了摸他额头,也没发热,他一探他脉搏——状况竟是比昨日还有好转。
再看他这红润的面色,活像是吸饱了精魄的妖精。
风从窗户口吹进来,带动了床帘,宫悯如梦初醒,他从床上坐起,被褥自身上滑落,身上还有未消的牙印和划痕。
午后,燕昭翎惺忪睁开眼,房中只有他一人在,他撑着床坐起来,床边放着一身玄色长袍,新的,他们所剩不多的随身之物也放在床头。
独独宫悯人不见了。
他翻身下了床。
宫悯推门进来时,就见他满脸躁郁的穿着衣裳,那衣裳很合身,也很贴合他那凛冽的气场,看到他进来,燕昭翎愣了愣。
“王爷这般急,莫不是想吃干抹净跑路?”宫悯挑着眉梢道。
燕昭翎:“……你跑了本王都不会跑。”
这嗓子哑得跟咳了一晚似的。
他穿衣动作慢了下来。
宫悯是下去弄吃的去了,他端了一碗清汤面和一碗抄手,把碗放在了桌上,问他感觉身体怎么样。
他这一问,倒叫燕昭翎后知后觉的感觉除了疲乏和难言之隐处的不适感,精神气好了许多,不再时时刻刻的使不上劲儿。
“王爷还真是妖精变得不成?”宫悯哼笑道,“吸干我,补你自己。”
燕昭翎:“……”吸……什么?
“罢了罢了,我心甘情愿。”宫悯说,“先吃些东西吧,光吃那些,可不抵饱。”
燕昭翎:“……”他冷峻的面上陡然间赤红。
这说得什么话?简直就是……不堪入耳。
通晓人事,在床事上燕昭翎算不得太羞涩,都是男子,虽是雌伏,宫悯虽孟浪,却也是不曾辱他,他也并不觉得耻辱,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就算是宫悯,也有失控的时候。
他很享受宫悯因他失控时的神色。
但下了床,宫悯再这般坦然自若如喝水般顺其自然的提起此事,他听不得这些话。
宫悯不再逗他,看他那脸色,再逗上一逗,指不定要恼羞成怒了。
虽然很可爱。
做过之后和没做之前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他们相处时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又暧昧,一个眼神都能衍生出别的意味儿,勾勾搭搭暧昧缠绵到拉成丝。
燕昭翎看到宫悯的脸,脑海里浮现的是他昨夜汗涔涔的模样。
他如坐针毡,是真正意义上的如坐针毡,背脊僵直的坐着,还是能感觉到不适。
宫悯没多久发现了,去寻了个软垫给他,道关于他身体,有一个猜测。
“王爷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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