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泰勇的私兵都认得这人,知道这是他们将军的长子,一时俱都犯了难,夹着中间黑脸仓惶的韩泰勇,双方僵持在了当下。
凌湙赶过去,打破了这种僵持,韩泰勇冷声发令,“崝儿让开,今日为父定要从此离开,你再拦路不退,休怪为父无情。”
韩崝一声惨笑,缓缓跪在了地上,虎目含泪,“父亲真是太心狠了,弃了母亲,弃了孩儿,更弃了全族老幼,今日孩儿若放了父亲就此离开,明日就是上了刑场,都无颜面对母亲和全族老幼,父亲,您要走,就带人从孩儿身上踏过去吧!”
凌湙驱马缓缓靠近了韩崝,二十几的青年,近日被家事所扰,生生苍老的面容泛黄,唇皮破裂溃烂,他跪在地上,双臂撑地,一副不加反抗的样子。
韩泰勇惊惶于凌湙的出现,拢了身周兵马更将自己缩在其中,厉声对着韩崝道,“让开,崝儿,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为父死在你面前么?让开。”
凌湙嗤一声叫他逗乐了,高坐于马上,对上韩崝惊讶抬起的头,又对上了韩泰勇的视线,拍手,“韩将军,久仰大名,上次错开了,没料这么快咱们就见上了,也是,世事难料啊!”
五十许的中年大汉,就算再仓惶,那久养的大将威仪,仍叫他保持住了基本的体面,望着凌湙沉声发问,“何方小儿?本将军的家事不劳你过问,退下。”
凌湙嘿嘿笑,挑眉望着他,“你上次派兵要去劫的那批财物,就是我的,怎么地?自己结下的仇,自己就忘记了?韩将军,我找你算账来了。”
韩泰勇一瞬间惊愕的瞪着他,凌湙可不管他什么表情,只管继续道,“你害我为救武景同失了百数人马,这次又害我劳碌连轴转,韩将军,你也可怜可怜我,我正长身体呢!让我歇歇吧,拜托了,嗯?下马受个降,咱们好好说。”
他这一打岔,倒把韩崝的一腔悲情冲淡了不少,跪直了身体望向他,犹疑问,“您是……凌公子?”齐葙说过自己投的去处,他记得。
凌湙点头,横刀马上,对他道,“来前齐葙交待了,要我努力保住你与你母亲及一门家小,韩崝啊~你这父亲真是好会给人出难题。”
韩崝一脸悲痛,虎目夹着泪来回望着韩泰勇及凌湙,之后对着凌湙道,“多谢凌公子,我父亲的罪,怕是开脱不了了。”
说着一把抓了刀抵上自己的脖子,冲着韩泰勇道,“父亲,孩儿的命是您给的,今天,索性就还了你吧!也免得回头要亲眼看着母亲弟妹们一起受苦挨刀,孩儿不孝,就先您一步走了。”
就在他要拉刀划上脖子时,凌湙一脚踢中了他胳膊上的麻筋,迫得他手抓握不住刀柄,连刀一起落到了地上,他苦的低头欲要再捡,却叫凌湙拿刀尖抵住了动作。
凌湙,“哎哎,你这人,赶着投胎呢?我又没说完全没有办法。”
接着冲人堆里的韩泰勇道,“韩将军,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凉州的家小好歹顾一顾,就算是与齐夫人没了情分,但子嗣好歹都是自己亲生的,对不对,你不能太厚此薄彼了。”
说完招了招手,将他那小外室和一对子女推了出来,凌湙指着人道,“来来,咱们谈个条件。”
韩泰勇面无表情,也不说谈,也不说不谈,凌湙自顾自话,对他道,“你给凉州的夫人写封和离书,说自愿抛家舍业,将家门传给长子韩崝继承,完了你从此与韩府再无瓜葛,这小外室和一对子女还给你,你们自去过逍遥日子怎么样?”
韩崝陡然眼神大亮,望着凌湙张了张嘴,却见凌湙望着他道,“我这自作主张的让你父母和离,你没意见吧?”
时人重宗族,抛家舍业者不是没有,只是少而已,夫妻和离也是很多家门里,逃避连坐之法的不得已方式,纵然之后京里来查,对着这样的事实,也得捏着鼻子认。
总不能人家夫妻都和离了,你还要拉上人家女方去给男方偿命,世家豪门会有人主动跳出来维护,这种不可言说的不成文规定。
韩崝之前也想过,但是他作为人子,却不能张口。
凌湙如今替他张了口,他就殷切的望向了韩泰勇,地上的小外室搂着一双子女,哀哀望着夫主,“夫君……”一双子女也嘤嘤哭着叫爹,比之韩崝表现的更亲密了些许。
韩崝面色复杂的望着这对幼弟幼妹,待重新与韩泰勇对上视线后,咬了牙叩头,“请父亲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韩泰勇铁青着脸望向凌湙,“你怎么保证我们能从这里离开?”
凌湙笑眯眯拿手一划,“我当然能,韩将军,我与你没仇,说来找你报仇是玩笑话,我真正的目的是逮突震,顺便帮齐葙救一救他姑姑和表兄弟们,你跑不跑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趁着武景同没来,你最好立马答应,否则再晚些,等他抓到了突震,你可就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韩崝掀了内衣,撕出一角,又将手往刀尖上一抹,挤出如雨血珠,低头膝行到韩泰勇马前,那些私兵纷纷撇开刀尖,让他靠近了中间马脚下,“父亲,请沾我血,给母亲……”
韩泰勇黑着脸下马,扯过布头,就着马腹侧平坦处,果真沾着韩崝的血,快速给齐夫人写了一封和离书,决绝之语跃然手下,“……从此与尔毫无瓜葛,出得韩氏门,永不归族根……”
这一笔,算是彻底绝了他日后回归宗门的指望,韩泰勇抽动着脸颊,将血书甩在韩崝脸上骂道,“不孝子……滚!”
凌湙看着韩崝白着脸折好血书,点了点头,口嘬哩音,一调长短震着喉头飞出,那一直维系着韩泰勇心脉的黑背,滋溜一下从他耳道里飞了出来。
尔后,韩泰勇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直直的倒了下去,半息不到就没了气息,死前眼瞪铜铃,一副不可置信样。
就连韩崝也惊的站了起来,望着凌湙道,“这……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凌湙摊手,“他早前叫王听澜扎了胸口,你当他吉人天相呢?是我家黑背保住了他的命,再有我也不愿叫他死于非命,得个死后哀荣之光,这才一直容他活了这许久,韩公子,他其实早不算个活人啦!不然,我不必哄他亲手给你写了血书才动手,不就怕他没机会给你们留活路么!你要是怨了我……”
韩崝突然朝着凌湙跪了下去,摇头道,“不,韩崝不敢怨公子你,齐表兄说了之前公子的考量,我都知道,谢谢凌公子肯在这紧要关头还想着求我全族,父亲,他……死有余辜。”
凌湙叹气,安慰他道,“好在如今是将你们全族摘出来了,回头给他做成……乱兵砍死的模样,韩崝,你父亲的事,望你清楚轻重,日后不要回想起来,又觉得他……情有可原或其他什么的,这是我不想看到的,你别让我后悔今日所为,齐先生那边,也算是我能给他最好的交待了,你懂么?”
韩崝点头,“我懂,我不会的,凌公子放心,我韩崝不是不知好歹的。”
之后,凌湙指着地上的王听蕊道,“这个妇人我答应了送给王听澜,这对小儿……你带回去处置吧!到底也是你弟妹,你的家事,我就不多管了。”
王听蕊已经傻了,抱着一双儿女呆呆的不知所措,直到有人来拉开她们母子人,才发疯般的尖叫挣扎,但凌湙直接叫人打晕了她,吩咐道,“给王听澜送过去,随她发落。”
这边事了,凌湙又驾马回了将军府前的阔马道上,结果,好家伙,围拢的人山人海的人马,居然跑的一个不见,除了冲天的火光,和满马落下的尸首,便连武景同都没了身影。
这踏马的,他这是骑驴找马,一晚上尽跟着呆子找马玛(媳妇)了。
好在有人还知道给他留个递信的,那士兵一见凌湙忙上前禀告,“公子,突震带着他的人马被武少帅和郑将军他们,一同逼出了西门,往关内去了。”
凌湙挑眉,一夹马腹,声音高高扬起,“走,随我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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