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鸡领着刀营几人,眼睛直盯着前面快如闪电的凌湙,边跑边呛着嗓门叫,“主子,你慢点,他们脚力跟不上。”就是越刎的脚力都跟的勉强,梁鳅和杜猗几个已经落了一大截。
凌湙发散了一把胸中快意,绕了一大圈又往回兜,幺鸡领人认命的也跟着兜圈掉头,又眼睁睁的看着凌湙疯了般跑的只剩下个影子。
凌湙这一脚就兜回了城门楼,翻身从马上下来,几步就跳了上去,搭脚坐在丈高的燎望台上,眼睛望着京畿方向,呼呼的喘着气,忽然,就张嘴嚎出一句气势澎湃的歌子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无双……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少年人的嗓子,倒底不够醇厚,可气势昂扬的调子弥补了这份缺憾,晚归的百姓,愕然驻足在此的新营兵丁,以及后面紧追而来的幺鸡他们,都纷纷仰了头,目光紧紧攫住城门楼上那道身影。
凌湙只觉胸口涨满了气意,对着星空闭眼乱嚎,没有目的,只是想好好发泄发泄,幺鸡是懂凌湙的,能从调子里听出他悲喜交加的心情来,一时眼睛都湿了,坐在马上,听着凌湙吼劈了的声音,在声音断续之中,接上了凌湙的调子。
“……心似黄河水茫茫……我愿守土复开疆……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幺鸡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本就被凌湙吼声惊出门的人,到这会儿,终于听出了调子里的气魄,鼓涨的胸前全是满满的斗志,从来不觉得边城风沙有暖意的人们,这会儿却实实感受到了属于同族人的凝聚力,呆望着城楼上的背影,一时哽塞住了所有能出口的语言。
凌湙一直背对着城内百姓,渐渐被幺鸡的声音稳定住了情绪,他嗅了口边城特有的风沙土腥,撩了袍角冲着京畿方向叩了一个头。
娘,您保重!
接着,他一脚跳下了城楼,上了马背直奔左姬燐的药庐,掀开挡门的毛毡子,直对着左姬燐道,“师傅,有没有一种药,吃了能改变骨骼生长,同人混淆着辩不出真假?”
第一百一十章 见我来了不高兴么?……
“无相蛊?”
左姬燐正在熬膏药, 受凌湙启发,他也觉得断腿再续能行,于是, 专门找了匹伤马, 绑在院子里做断腿再续的试验。
凌湙冲进门兜头问出那么一句话,他几乎不做思考的脱口说出无相蛊三个字,但紧接着,他就黑了脸, 皱眉严肃的望着凌湙, 药也不熬了, 交给了旁边的小药童,领了凌湙去往里间的配药房。
“你怎知会有这样的东西?素日平常的, 是谁往你耳朵里灌的这些恶念?”
左姬燐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手下的那帮小子,有了药人的操练,在背着他养邪蛊。
凌湙顿了一下, 看着左姬燐的脸色, 小心道, “无相蛊是什么东西?”
左姬燐皱着脸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凌湙也自找个凳子坐, 声音依然很严肃,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许碰。”
凌湙大呼出一口气,郑重的对左姬燐点头, “师傅,不是我要用,是我想知道,这种能改变一个人骨骼生长, 能导致面相都相差无几的东西,是什么?”
左姬燐叹气,声音里带上了些不由自主的难过,艰涩的徐徐开口,“无相蛊,也叫夫妻蛊,取有夫妻相之意,本是个缔结情缘的信物,新婚男女在服用之后圆房,能借此蛊孕育出一个综合夫妻双方优点的孩子,一直是我们族内通用的福蛊之一,与情蛊、命蛊一样,算是姻缘祝祷里的三套流程。”
见凌湙听的认真,左姬燐便细细给他解释了一番。
情蛊,即使不了解荆南习俗的人,也有听过这东西,本是族内男女之间的定情蛊,后来被一贵女高价所得,种在了心有别念的丈夫身上。
左姬燐面色复杂道,“她以为情蛊上身,就能让丈夫对她生情生念,可情蛊这东西,能种上身,是因为此人本身有情,若遇个无心无情的,根本种不上,第一回,她以为自己使用不当,种错了,第一回,她找了一对男女试蛊,成功了,第三回,她又试图往丈夫身上种,结果这丈夫起了防备,将蛊引到了此女身边的护卫身上……”
护卫长久陪伴主子,心中已生情念,被情蛊一催,根本压制不住汹涌的情素,可主子对他无心,不受情蛊干扰,他便明白了情蛊的真正作用,却苦无言语形容。
他日日望着主子寄予的情丝无着落,终于将一腔愤懑转移到了那个丈夫身上,一刀落两头,杀了那丈夫后,自己也刎颈自尽,临死前,说出了情蛊的正确用法。
是只有两情相悦者才能生效的蛊啊!
情蛊,是个检验真心的蛊,不是用了就会生情的蛊。
那贵女痛失所爱,又得知无情者不受蛊控的残酷真相,一时悲痛羞惭的也跟着自绝而亡。
如此,才遏制住了许多单相思,而心生妄念的强求者们滥用情蛊的事。
凌湙动了动嘴巴,心道,如没有左姬燐这般解释,他也以为情蛊是个生情的蛊,原来竟不是。
左姬燐揉了揉额头,眼神惆怅,“世间男女苦于情,自身得不到,却妄图使用外力相助,湙儿,你记住,一切与□□有关的辅助手段,都只是增趣的情侣互动,本身而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可强求强取,你可懂?”
凌湙眨了眨眼,无奈道,“师傅,我这年纪……咳,您教的有点早。”
左姬燐斜了他一眼,哼一声,“对别人或许是早,对你,早么?你小子,心里门清,反正我话先给你说了,早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将来为情所困。”
凌湙挠挠脸,转移话题,催他,“还有呢?命蛊又是什么?”
左姬燐顿了一下,起身往火炉里撒了一把陈皮,顿时满屋起了一股陈香味,苦涩里伴着药甜,嗅一口心都暖了。
“命蛊,也叫相依蛊,是恩爱夫妻命同担的意思。”
左姬燐这回的眼睛里显出了温柔般的潮意,似是不想叫凌湙看清,转了脸往旁边顿了一会儿,才又转回头来道,“一方如果命在旦夕,入蛊一方就能将自己的寿命与他同享,从此两人一命,生死不离。”
凌湙见他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解释,不由忍不住道,“那万一被延了命的一方变心了呢?或者,有人只想骗别人替自己延命……”
左姬燐笑着摇头,手上动作不断,替凌湙泡了一杯陈皮花椒茶,“喝了,暖胃的。”
凌湙眼巴巴的盯着他,一口灌了茶,左姬燐这才道,“所有蛊,都是分大小、主次,和公母的,比如情蛊分公母,命蛊就是分主次,被延命的一方,用的是次蛊,主蛊在分享人身上,若遇哄骗者,或负心郎,持主蛊在身的那个,可以掐了次蛊的供养,不消半月,次蛊死,主蛊受反噬,寿命减半,病体缠身,但人不会死,所以,命蛊不是所有人都敢用的。”
会用,而敢受者,情比金坚。
左姬燐嘴巴动了动,终又笑里透着酸的道,“我曾遇一对夫妻用过,非常不被看好的一对,可他们用了。”说完沉默了好久,似陷在回忆里般,嘴角都带着欣慰的笑。
凌湙默默的,自己给自己倒陈皮花椒茶,直灌了好一壶下去,才又听到左姬燐的声音,淡淡里带着惆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多年过去,也该子孙满堂了。”
配药房里弥漫着陈皮香,左姬燐将眼神从悠远的回忆里抽离,对上凌湙那副无辜的半知未解模样,一时失笑,竟侧着身体从旁边的柜子里,掏了只匣子出来,打开推给凌湙道,“吃吧,我知道你谗了很久。”
凌湙伸头一看,竟是满满一匣子椒盐薯蓣,不由捻了一颗往嘴里丢,边咀嚼边道,“你怎舍得了?竟真的拿来炒了吃?”一路上护的什么似的,就怕他给祸祸了,害他只能炒椒盐菽豆过个嘴瘾。
左姬燐戳了他一把脑袋,又好气又好笑,“统共就那么一袋,给了你,不出两天就能叫你分完了。”不说幺鸡那食量,就是整天围在他身边的小孩子,见到好吃的,给还是不给?薯蓣又不似菽豆般便宜,算是很贵的温补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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