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银钗被三就黎借走过,还回来时尖头弄黑了,估计是淬了毒。虽然不好看,薄双也一直戴着。
听楼上动静,三就黎应该已经拿到药,在往下跑了。
就在此时,大门口跳下一个黑衣人,挡住往外的出路。薄双紧了紧手中银钗,不动声色,道:“尊驾有何贵干?在方府见过一面的,对吧。”
苗春笑盈盈道:“薄老板好记性,不愧是醉春意楼的东家。”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播报了!可以来点评论吗(那种表情)
第71章 参商(六)
薄双自知打不过片雪卫,只好和他周旋,也笑道:“过誉了。尊驾怎么称呼?要是句羊被贬,恐怕尊驾就是指挥使罢?”
苗春道:“暂且是个指挥同知而已。”又道:“薄老板不用想拖延时间,你们那位逍遥神剑,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银钗在掌心发烫,薄双将它攥得更紧,道:“小毛呢?”
苗春道:“不晓得,可能死了吧。”
说话之间,三就黎从楼梯上跑下来,看见堂屋多了一个生人,而且来者不善,脚下一顿。苗春更不迟疑,脚下一点,从薄双头顶越过。腰刀在半空出鞘,直取三就黎面门。
三就黎把拿的东西往怀里一塞,就地一滚,从侧面滚下去。苗春重重踩上楼梯,整架楼梯火星纷飞,照三就黎头顶轰然垮塌。薄双惊呼出声:“三就黎!”
三就黎抬起右臂,生生挡开一块木板,骨头同时也给砸断了,软软地垂下去。
三就黎闷哼一声,左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对薄双叫:“你快走。”
苗春道:“不用争了,谁也走不了。”步步紧逼,不等三就黎站稳,又是一刀砍向他腰侧。薄双尖叫一声,跌跌撞撞跑上去,用尽平生力气,把苗春手臂紧紧抱住。
苗春挣了一下,竟没能挣脱。力运双臂,狠狠地一甩,把薄双甩在地下。三就黎适时伸出完好的左手,对准苗春右眼弹去。一小撮药粉从他指甲弹出,射进苗春眼睛。
苗春剧痛无比,眼睛如同火烧火燎。他是片雪卫出身,受过许多忍痛训练,勉力睁开右眼,却只觉得视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再往脸上一摸,一片温热滑腻,竟然全是鲜血。苗春怒急攻心,抬起一脚,将三就黎踹出二丈。
三就黎装药的盒子从他怀里飞出,滚进楼梯残骸中。三就黎看它一眼,跑去扶起薄双,也不恋战,要往门外走。薄双低声道:“药。”
三就黎道:“没事,还能再做,快走。”
要是换在别的地方,三就黎凭借蛊毒之术,或许能和苗春打个平手。但在火场之中,蜘蛛蛊虫全都怕烫,他就没有胜算了。
两人向大门,却见刚才痛得直不起腰的苗春,不知何时再次守到门口。苗春右眼已经烂成空洞,满面淌血,混合黑色烟灰,好似修罗一样恐怖。
他手上同样沾满黏糊糊鲜血,食指拇指捏着一粒药,送进口中,对二人露出一个笑容。
这药乃是片雪卫应急用的禁药,除有曼陀罗、生草乌一类止痛药材,还添了许多千年人参、灵芝,天材地宝,有透支身体,增强功力的效用。按照片雪卫规章,不到真正生死关头,是决计不许服药的。
句羊当指挥使以来,但凡有人动用禁药,更是不问缘由,回来要领五十板子。就是被“月中散”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从未动过吃禁药念头。
其实苗春若现在停手,屋里三人都能逃得出去,并无性命之虞。但他已经被恨火烧透心志,哪里还管得这么多,一气吃了两颗。浑身痛觉一扫而空,奇经八脉更是暖洋洋的,好像有用不尽的力气。
三就黎见他癫狂的神色,暗道不好,抬手打出一蓬毒粉。苗春哈哈大笑,运气一挥,把毒粉全部挥散了,反而一刀披向薄双。三就黎左手将薄双推远,冷声道:“堂堂片雪卫,就这么点欺软怕硬的本事吗?”
苗春道:“你也活不了,怎么叫欺软怕硬?”但手中长刀仍是绕了一圈,改往三就黎身上削来。三就黎侧身闪开,绕到苗春看不见的右侧,踢起一张着火桌子。苗春如今不怕火,不怕痛,金刚不坏,回身一刀把桌子劈开两半,欺身上前,把三就黎死死按在地上。
三就黎再想挣扎,断骨被苗春压着,稍微一动就是钻心地疼。何况他内功本不及苗春,苗春服了禁药以后,更是功力暴涨,力气之大,几乎把他压进地里。苗春收回腰刀,手掌压在三就黎喉咙之上,感觉身下躯体不停颤抖,带动耳畔铃铛,丁泠泠作响,更是悦耳至极,畅快至极。
三就黎左手也伸上来,但无力够到苗春要害,只能死死掐着他右脸。他指甲长期带毒,掐进皮肉里面,周围一圈飞快发黑,显然已经中毒。
但苗春完全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毒,反而越来越兴奋。他原想抓断三就黎咽喉了事,心里忽然萌生另一个念头,松开一只手,从内袋摸出一样东西。
三就黎乍然得以呼吸,张嘴大口大口喘气,忽然觉得嘴唇一热。他向下看去,苗春鲜血淋漓的手指拈着一颗红药丸,皮肉被药烧得嘶嘶作响,苗春毫不在意。把药丸狠狠按进三就黎喉咙。
药丸是辣的,苗春的鲜血又腥又甜。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同时被三就黎尝见。
这一刹那,三就黎脑海中涌起许多奇异画面。有恬静的茶园,一垄接着一垄,簇拥着苗家山寨。永远轻云笼罩的的,黑瓦木墙的吊脚楼。仇人的音容,阿妹的音容,轻云般薄双的身影,眼前苗春狰狞的脸,全都模糊在一起。
在他辞别苗寨,动身来中原的前夜,大家欢欢喜喜,点起篝火,一个接一个给他敬酒,希望年轻的寨主从中原带回礼物。
只有阿妹闷闷不乐,坐在最角落。三就黎逗阿妹说,阿妹哭的声音像小鸭子。阿妹登时哭得更凶。三就黎只好说,阿妹笑起来像银铃铛。
阿妹破涕为笑,把手上带的银铃解下一只,送给他,又说:“阿哥到了中原,听见铃铛就要记得我。”
五彩斑斓的蜘蛛,大大小小许多只眼睛,一只一只地闭上了,同时使他大大小小的幻梦,一个一个也破碎了。火越来越热,身上却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手从苗春脸颊松开,滑到衣襟里。
还剩一点力气,三就黎把一个小小的银盒掏出来,奋力往门外一扔。
吞下药丸不过几息时间,三就黎口中鲜血狂喷。苗春仰天大笑,突然后心一凉。
苗春转头看去,只见薄双冷冷站在他身后,一手剪刀,一手拿着银钗,钗尖有一滴血,显然刚刚就是这支银钗刺进他后背。
在苗春掐着三就黎的时刻,薄双百般施为,都不能让苗春松开半点。她又想用银钗刺杀苗春,奈何银子太软,钗尖又不够锋利,弄了几下竟然弯了。情急之下,薄双抓起缝衣服用的剪刀,刺进苗春后背,又把银钗插入伤口,盼望苗春能够毒发。
苗春没事人似的站起来,道:“薄老板,没有用的,你瞧我根本不怕毒。”
薄双惨然一笑,温声道:“三就黎,你给我发钗喂的啥毒药?怎么杀不死人呢?”
可惜三就黎再也不会接她的话了,同样再也不会拿银票到处炫耀,再也不会唱山歌。
苗春抽出腰刀,说:“薄老板,你我都是聪明人,给你一个痛快,好吧。”薄双不响。
就在此刻,屋外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大门被人砸开。原来是灭火的民壮抬水来了。苗春暗骂一声,还刀入鞘,挡住脸孔夺门而出。民壮看见屋里惨状,赶紧把水浇在薄双身上,抓着她两臂往外扯。
薄双如梦方醒,奋力一扯,说:“多谢了,但不要管我。”冲向倒坍的楼梯。
祁听鸿带着小毛,与张俞走出二十余里,来到人迹罕至的乡间。他越走越觉得不对,想:“句羊要我救他,来这种地方干嘛?”
突然他想起信中某个细节,心里就像铜钟被敲了一下,顿时震醒,叫住张俞道:“张大哥,请你等等,让我再看一眼那封信。”
张俞心想:“苗大人也没说过,碰到这事怎么办。给他看也无妨罢?”于是停下脚步,展开信笺,又给他看了一眼。祁听鸿一声不吭,调头往回跑。张俞在后面追道:“你跑甚么?不去见指挥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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