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一向是温和的,胆怯的。张鸣曦从来没有见过白竹这样不依不饶地缠着人不放,并且缠着的是一向不待见他们的二婶,他知道一定事出有因。
他扫视一眼院子,见众人兴奋地伸长脖子,面带戏谑,饶有兴味地望着刘杏花。
而刘杏花一脸惊慌,一扫之前的得意洋洋,望着白竹手中的布口袋惊恐万状。
张树山一脸茫然,不时地看看刘杏花,又望望白竹,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的不懂事,低着头只顾吃肉,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张红玉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攥出来了。
她连碗里最爱的大肥肉都顾不上吃,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珠子间或一轮,迅速地扫过刘杏花,又忙低下头。
张鸣曦只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知道自家夫郎不是被欺负狠了,做不出这样不依不饶的事。
他暗自冷笑一声,几步跨到白竹身边站定,侧头笑着问白竹:“怎么这么热闹?这袋子里是二婶送来的白米?”
白竹见他过来了,心里更有底了,大声笑道:“是啊!鸣曦,二婶不愧是长辈,出手真大方。自己舍不得吃,送来一大袋白米。想想我过去不懂事,惹二婶生气,真是惭愧呢!”
白竹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暗暗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二婶说不止两升的,我想量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我们以后要记着她的好,等她家有事了,要多还一些人情的。”
张鸣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跟着夫郎走总不会错。
他点头应和道:“二婶,我家竹子懂事,还记得要还你家的人情,比我强多了。你就把袋口拆开吧,当众量一下,让众人做个见证,我会念着你的好,以后你家有事,我一定双倍奉还。”
刘杏花之前见只有白竹在,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她一向认为白竹软弱可欺,并不如何害怕。
这时见张鸣曦出面了,才真正慌了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地道:
“鸣曦,不是我不愿意解开袋子,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忙着吃饭,何必耽搁人家吃饭呢,不急在这一时,等吃完饭再解不迟吧。”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张鸣曦一时不知怎么说好,他低头望向白竹,想听听他是怎么说。
白竹清咳一声,正想说话,这时宴宴从他背后钻出来,笑道:“二婶说得对,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只是我历来性急,等不得。这袋白米既然已经送来了,就是我家的了,二婶总不至于还要收回去吧?如果不收回去,那我可以处置它吧?二婶既然不愿意解开袋口,不如我把绳子剪开。我保证不会剪坏袋子。”
“不,不要剪坏我家的袋子!”刘杏花听了宴宴的话,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来不及多想,尖叫一声,猛的站起,就要扑上来抢白竹手中的袋子。
张鸣曦见她反应这样激烈,越发相信她心中有鬼。生怕她碰着了白竹,身子一侧,伸手把白竹护在怀里,冷冷地望着她。
刘杏花被张鸣曦一瞪,觉得他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当下不敢再扑,垂死挣扎道:“鸣曦,你看,我来送礼,你们还要剪坏我家的袋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转向众人,企图引起众人的同情心,可怜巴巴地道:“大家来评评理,历朝历代,哪里见过剪送礼人的袋子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等众人回答,宴宴忙大声笑道:“放心吧,二婶,不会剪坏的。你看看,这个袋子都是补丁,又旧又破,若是剪坏了我赔你一个新袋子。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呢,岂不是太见外?”
说着,藏在身后的右手迅速伸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袋口的细绳轻轻一剪,绳子应声而断,袋口随之张开。
宴宴早有准备,见袋口开了,忙端起身后的小簸箕,伸到白竹身前,笑道:“小哥,升子太小了,我怕白米掉地上可惜,先倒在簸箕里吧!”
俩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配合默契,不用多说。
白竹提起布袋,迅速往簸箕上一倒,笑道:“大家看看,我二婶送来的上好白米,不止两升呢。”
白竹一向胆小,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事。这时见事情顺利,成功就在眼前,他心情激动,声音都微微颤抖。
“啊?这是什么?不是一大袋子白米吗?怎么变成高粱了?”布袋的“白米”都倒出来了,白竹提着空袋子,对着簸箕抖了抖,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猛地尖叫一声,声音既尖且利,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第 202章 不是我
白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簸箕,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又好像是太过吃惊,一下子犯了迷糊。
他满院子看了看,不去拉张鸣曦,反而一把拉住张老者,嘴唇颤抖着问:“大爷爷,到底怎么回事?是我眼睛瞎了吗?二婶送来的明明是白米,我怎么看见的是高粱啊?你老人家见多识广,麻烦你仔细看看,到底是白米还是高粱啊?”
张老者站起来,看了一眼簸箕,摇头不悦道:“是高粱,不是白米。树山,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宴宴一只手端着簸箕,伸出一只手把簸箕里的高粱抚平,让里面夹杂的细沙显露出来,突然也大叫一声,把簸箕伸到张老者面前,尖叫道:“啊!大爷爷,你再看,不只是高粱,还有沙!好多细沙,比高粱还多的细沙。这是掺了沙的高粱!我就说那布口袋怎么这么重呢!”
原来他见张老者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竟然只看见高粱,没有看见细沙,而其他人看见了又不好多说,所以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那张老者闻言吃了一惊,抓了一把高粱,凑到眼前细看,果然有好多细沙!
白米变成高粱已经够稀奇了,居然还是掺沙的高粱!
送礼送掺沙的高粱,真是闻所未闻!
村人们第一次见这么离奇的事情,大开眼界,兴奋不已,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刘杏花泼辣,爱骂人,有人怕惹事,慢慢缩着身子往后退。
但有和张鸣曦处得好的人看不过眼,故意大声嘲笑道:“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啊!以前只听说过乌鸡变凤凰,可惜没见过。今天可是实打实看见了白米变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
张老者听见众人的议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不敢置信的失望,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树山,摇头失望地道:“真的是掺沙的高粱!这,这送礼送掺沙的高粱,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树山,你看这……”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望着张树山不住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张树山刚才听着白竹不遗余力地感谢和众人的啧啧称赞,感受着众人投向他的敬佩的目光,心里喜滋滋的,心里暗夸婆娘会办事。
哪知道这种喜滋滋,熏熏然的感觉还没享受一会儿,就见自家布口袋里倒出来的竟然是掺沙的高粱。
他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抓了一把高粱凑近了看,果然有里面有好多细沙,细沙还是潮的,明显是加进去不久!
张树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他呆呆地望着簸箕里的掺沙的高粱,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或者是想从中看出一朵花来,又或是想让高粱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主动变成白米!
张树山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见大家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说法,又似乎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不敢和众人对视,默默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似乎在想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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