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滚,嘴唇抖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叫儿。
宴宴关好院门,快步跑过来,一手搂着娘,一手搂着白竹,三人抱头痛哭。
张鸣曦端着煤油灯,站在一边,望着哭成泪人的三个人,眼眶通红。
他深吸一口气,拍拍白竹的后背,柔声道:“竹子,把娘扶回去,她站不住。”
白竹含着眼泪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和宴宴一边一个,扶着娘进了灶屋。
白竹搀着娘在桌边坐下,张鸣曦放下背篓,把没吃完的吃食拿给宴宴,坐到了另一边。
宴宴抹干眼泪,迅速去做饭。
胡秋月拉着白竹的手,反复摩挲,又凑近了盯着他的脸看,垂泪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白竹心酸不已,可见胡秋月身子差成这样,不用说也知道是在家里急病了,怕惹得她伤心,不敢再哭,含着眼泪笑道:“娘,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胡秋月像洞悉一切似的,并不追问白竹去了哪里,拍着他的手背道:“回来就好,我儿遭罪了!”
胡秋月搂着白竹,好好疼了他一番。
宴宴动作快,快手快脚地做好了饭,喊他们吃饭。
来不及熬米汤,篮子里有洗好的白菜,宴宴用猪油煮了一锅白菜汤。
锅底熬着白菜汤,把蒸笼架在上面,蒸了几个白面馒头,把他们带回来的腊肉蒸了一碗,又蒸了一碗鸡蛋羹,一举两得。
第 321章 不曾变样
宴宴端上饭菜,胡秋月让开一点,让白竹坐着吃饭。
宴宴舀了一大碗鸡蛋羹放在白竹面前,剩下的半碗放在张鸣曦面前,笑道:“哥,小哥,将就着吃吧,今天晚了,明早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张鸣曦饿了,低头喝了一口菜汤,拿起馒头就吃。
白竹吃了一勺鸡蛋羹,放了猪油,又嫩又香,抬头看了宴宴一眼。
刚才外面黑漆漆的,俩人只顾抱头痛哭,没来得及细看,这时在灯下仔细一看,白竹心都疼了。
宴宴瘦多了。
原来白嫩的脸上肥嘟嘟的都是肉,一脸婴儿肥,他又天真烂漫,稚气得可爱。
现在肥肉不见了,瘦得下巴尖尖,显得眼睛更大,鼻子更高,五官变得立体,一下子长大了,和张鸣曦非常像。
白竹终于回来了,他高兴坏了,眉里眼角都是笑,白竹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落寞。
白竹心酸极了:自己遭坏人暗算,吃尽了苦头,但不只是自己吃了苦,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说张鸣曦,家里的娘和宴宴丢了半条命了。
他怕自己哭出声,忙低头吃鸡蛋羹,故意喝得唏哩呼噜的一片响,借机吸鼻子,揩眼泪。
宴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吃,见他吃得急,把手搭在他肩头上,柔声道:“小哥,慢点吃,我去烧水给你们洗澡。”
白竹说不出话来,眼泪汪汪地捏着宴宴的手摇了摇。
宴宴抿唇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洗了锅,舀了满满一锅水,到灶下塞了两根硬柴,让它烧着,又跑到白竹身边站着,一手搭在白竹肩上,也不说话,静静地看他吃饭,似乎只要站在白竹身边就是无限的满足。
白竹舀了一大勺鸡蛋羹,送到宴宴嘴前,柔声笑道:“张嘴!”
白竹嫁过来的第二天,因为张鸣曦的鲁莽,受伤起不了床,胡秋月蒸了一碗鸡蛋羹给他,当时他也是这样舀给宴宴吃。
那时宴宴还小,嘴巴馋,张嘴就吃了,俩人做贼似的相视一笑,自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可现在,白竹同样的舀鸡蛋羹喂他,宴宴却摇头不肯吃了。
白竹不依,抬头望着宴宴,倔强地举着手把鸡蛋羹送到他嘴边,宴宴没法,低头默默吃了一勺,搂着白竹舍不得松开。
白竹高兴地望着宴宴笑,宴宴也对着他笑,非常高兴却又有些心事重重。
白竹以为他是高兴傻了,自己也高兴傻了,没有多加留意。
白竹吃了一个馒头,半碗鸡蛋羹,半碗白菜汤,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张鸣曦又逼着他吃了几块腊肉,才放过他,自己把剩菜都倒进碗里,唏哩呼噜一顿猛吃。
宴宴见他们快吃好了,倒了两碗开水过来,笑道:“小哥,你先喝水,我去舀水给你洗头洗澡。锅里有热水,你洗了再让我哥洗。”
张鸣曦见一家人见面虽然欣喜万分,却个个眼里含泪,故意和宴宴开玩笑道:“难得,一晚上只听见你喊小哥,现在终于捎带着喊了一声哥了。”
虽是打趣,却是实话。白竹心里暖洋洋的,抬头望着宴宴笑。
宴宴展颜一笑,故意气他哥:“你不知道我和小哥天下第一好吗?你是跟着沾光了。”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笑起来了,沉重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了。
白竹转身抱着宴宴,把头贴在他腰上,望着张鸣曦笑:“对,我和宴宴天下第一好!”
张鸣曦瞪他,白竹拧眉,挤眉弄眼挑衅地笑。
张鸣曦也忍不住笑,低头吃饭,白竹喝了水先去洗头洗澡。
宴宴舀了一盆水,放在院里的凳子上,又给他拿了皂角,白竹洗着头,他就跑进去舀洗澡水。
白竹洗好头发,用干帕子缠着堆在头顶,回到阔别已久的卧房。
卧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久不住人的样子。
床上挂上了新帐子,换上了干净的薄被,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头。
家具擦得干干净净,地上扫的一尘不染。
他的小镜子擦得亮亮堂堂,和没用完的香香一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一切和他在家时一模一样,就像他从来不曾离家过。
白竹心里感动,望着宴宴笑道:“宴宴,你操心了!”
宴宴抿唇笑道:“被子是干净的,我今天才晒的。家具我天天擦,地天天扫,天天盼你回来。”
白竹又觉得鼻子发酸,叹气道:“我天天都盼着回家,天天想你们。”
宴宴怕他哭,连忙道:“你快洗澡,我去给哥烧水,你要是想加水就喊我。”
宴宴回到灶屋,给锅里加满水,塞了两根干柴,收了碗筷去洗。
张鸣曦正在和胡秋月说话,他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告诉了胡秋月。着重提了白竹受的苦,自己风餐露宿,舟车劳顿,苦寻四十天而不得的煎熬和痛苦只字未提。
饶是如此,胡秋月气得浑身哆嗦,柱着棍子在地上重重一跺,就要去找刘杏花算账。
张鸣曦忙拦住她道:“娘,不要急,更不要冲动,这不是小事,不是吵一架就能算了的。明天早上再去,这次非得送她去见官!”
胡秋月重重哼了一声,不依不饶地骂道:“都是我惯的!以前总想着你爹不在了,我做大嫂的,万事担待一些,吃点亏算了,没想到,步步退让,步步紧逼,主意打到我小竹头上了!鸣曦,明天强硬些,她不作人,你也不必在乎什么长辈晚辈的,森·晚·非得讨个说法不可。如果你二叔护着她,有我呢!”
宴宴回头望了一眼娘,气哼哼地道:“早该如此了!你受了一辈子的欺负,现在轮到我们受欺负了!”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也跟着受委屈了。”
张鸣曦只顾琢磨着明天的事,没留意到娘俩语气里有啥不妥。
白竹洗好澡,太晚了,他不想再穿衣服出来,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躲在门后喊鸣曦。
张鸣曦答应一声,忙站起来,先搀着娘送去卧房睡觉,出来时,宴宴还蹲在地上洗碗。
第 322章 幸福
张鸣曦走过去,手放在他头顶上,感慨地道:“宴宴,去睡吧,明天再收拾。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宴宴鼻子发酸,这段时间真的很煎熬:小哥下落不明,哥心急如焚出门去找,娘病倒了,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他一个人。
况且,他也受欺负了,却没人帮他出头!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家人总算团聚了,个个眼里含泪,嘴角带笑,他的付出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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