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云被抱着安全落了地。
“萧大人,那箭上有骁翎卫的刻印,你这样做……陛下会不会怪你啊?”他面露担忧,抬手,指腹抚过男人左臂上被树枝划破的布料,像是抚摸一道伤口。
可余光却触及到——
男人胸口衣襟处,一块水红色布料探出来了一个小角,上面还绣着海棠花的花纹。
是那日男人在他裙裾上裁下来的一片衣角。
谢枕云笑了一下。
“笑什么?”萧风望垂眸盯着他,锋利眉目即便不皱起来,也显得凶,“方才还口口声声担忧我,此刻为何发笑?”
“就是觉得……”谢枕云掀起眼皮,眼尾上挑出惑人的弧度,偏偏眼眸又清澈无辜,“其实萧大人,也挺装的。”
“爱哭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萧风望阴恻恻道。
谢枕云就是这样。
一旦让他知晓某个男人对他有不同寻常的感觉,那么他便会趁机得寸进尺,一步一步逼退对方的底线,直到事事纵容他,顺从他。
而那一巴掌,就是一次试探。
萧风望没生气,甚至没和他计较,还跑过来与他道歉。
语气再凶,也掩饰不了已经为他后退一步的事实。
再凶的狗,都是这样的训好的。
谢枕云微仰着头,上前贴近,指尖捏住那一角水红色的布料,替男人塞回衣襟里,“所以,大人要抓我去诏狱么?”
萧风望蓦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假山与胸膛之间。
假山外,搜寻刺客的侍卫匆匆跑去。
假山内,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融。
谢枕云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在光里的左眼清澈剔透,不见半分浑浊。
而在阴影里的右眼,却是光影破碎,颓靡引人沉沦。
萧风望伸手,指腹按在他右眼眼尾,低声道:“明日午时,在射箭场等我,教你射箭,保证比梁成彻射的准。”
“身为骁翎卫指挥使,每日来国子监会不会不太好?”谢枕云轻声道。
“上云京,没有骁翎卫去不了的地方。”萧风望扯下腰间的钱袋,塞进他手里,“这回藏好,别又被谢凌云抢走了。”
谢枕云垂眸,顿了顿,长睫下眼圈渐渐红了。
一滴泪正好滴在钱袋上,晕染出一片深红色。
男人指腹粗粝,捏住他双颊上的软肉,迫使他抬起脸。
“哭什么?”
谢枕云眨了眨眼,纵使是哭,那眼泪也和珍珠似的从脸上滚落,不仅不让他看上去有半分狼狈,反而平添风情。
“萧风望,你是我在上云京,遇到的最好的人。”
萧风望擦去他脸上的眼泪,由于握惯了刀剑,动作有些许不自然,稍稍掌握不住力道,便弄红了少年脸上过分娇嫩的皮肤。
“给你一袋钱,就觉得人好?”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唇角却无意识勾起,“难怪你这么担心他,也觉得谢青云对你好?”
谢枕云抬眸声音很轻,“一直对我这么好,好不好?”
“……”
萧风望盯着他被泪水浸润的眼,一个字不曾经过思考,哑声道出:“……好。”
第21章 凶一下就哭
谢枕云靠在萧风望肩头,指腹按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语气像哄小狗,“好乖。”
萧风望眉头一拧,“你摸狗呢。”
虽是如此说,却没制止他。
“你凶我。”谢枕云抽回手,“谢青云从来不会凶我。”
“拿我和他比?”萧风望抓回他的手,“他也配?”
谢枕云眼眶又红了。
“我不凶你。”萧风望浑身僵硬,别过脸去,“你不准哭。”
“老大!”远处树上,陆节探出脑袋,给他使了个眼色。
“骁翎司还有事。”萧风望松了他的手,凑近他耳边,“先走了。”
谢枕云点头,目送他大步走远后,脸上可怜的神情全然褪了个干净。
他数了一下钱袋里的金叶子,比上次的只多不少。
远处的骚乱已经停歇下来,谢枕云将钱袋藏好,神色如常走了出去。
几乎是他刚走出去,就有人围绕上来,甚至将受伤的谢青云撇在一旁。
“谢小公子!”陈恒之走上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还好你方才不在。”
谢枕云疑惑道:“发生了何事?谢青云呢?”
“方才国子监里有人射箭行凶,谢青云被射中了右臂。”陈恒之满不在乎,双手环胸,瞥了眼他眼尾泪痕,“不过你不必担心,他皮糙肉厚,没什么事,不过是些皮肉伤。”
“倒是你,可别去看了,免得吓出病来。”
谢枕云的视线掠过他肩膀,看见了窗边独自给手臂止血的谢青云,连忙走了过去。
每走近一步,那血色便会更清晰一些。
他蹲下身,接过谢青云手中的白布,仔细替他包扎,“疼吗?”
心头却不禁有些遗憾。
若是这一箭没躲过,该有多好。
虽不能在来日折磨这个假货,但死都死了,他自然也会虚与委蛇地哭上几日。
这样皆大欢喜,不好么?
“我无妨。”谢青云唇色苍白,面容依旧平静,“还好方才你不在。”
谢枕云茫然眨眼:“这话是何意?”
“你若在,那支箭便会伤及你。”谢青云望着他,指尖点在他肩头,“箭就是从这里射进来的。”
谢枕云一阵后怕,面色渐渐发白,“别说了!”
“我……我害怕。”
“怕疼?”谢青云淡淡道。
谢枕云点头,又摇头:“爹娘皆是出自将门,应该瞧不上我这样怕疼的……”
“胡思乱想。”谢青云顾及不到自己的伤口,反而还要来安慰他,“他们不会。”
谢枕云抬眸,顾盼之间秋水流转,“你当真觉得,爹娘爱我么?”
谢青云垂眸不语。
“他们爱你,不爱我。”谢枕云苦笑,“可是我舍不得怪你。”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二哥会心疼我对么?”
愧疚与心疼交织,勒住喉口,几乎叫人喘不过气,就连右臂的疼痛都顾不上,谢青云只得低低应了一声,“我们回去再说。”
谢枕云陪着人上了谢府的马车。
远处屋顶上,男人一身飞鱼服,坐在屋檐上,手中颠着一块碎瓦片。
“老大,我刚刚都看到了。”陆节微笑道。
萧风望目不斜视,瞅着那辆马车驶离。
“你和谢小公子躲在假山后这样那样。”陆节道,“你们到底是何关系?”
萧风望想起方才在国子监,那人被一群世家公子围在中间,就算听不清,也能猜到定是指责爱哭鬼偷溜出去,不顾谢青云的伤势。
多可怜。
国子监那群世家子弟,那群蠢货,多讨人嫌。
“都这么可怜了,断袖就断袖吧。”萧风望喃喃自语。
陆节:“……”
萧风望想起什么,半米起眼,“你把我喊走,就是让我陪你在屋顶吹风?”
“我是想来告知老大一声,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具尸体,死亡原因已经查明。”
萧风望:“不是被人勒死的?”
“是也不是。”提及正事,陆节亦严肃起来,“仵作说,尸体脖颈在死亡时过分放松,不符合人在被勒死时的剧烈反应,但偏偏双目睁大,牙根咬紧,又说明被勒死时处于清醒状态,所以那毒应该不会瞬间使人毙命,却能让人身体麻痹无法动弹。”
“仵作用银针探了尸体身上的伤口,在右臂箭伤上探出了毒,所以那贼人中箭逃走后,极有可能是上药时着了别人的道,至于所下之毒,仵作不确定,只是猜测,可能是虞美人一类的花叶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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