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望盯着他,胸膛上下起伏,没说话。
谢枕云抬眼,轻声细语道:“是不是啊,萧大人?”
“你说话就说话。”萧风望面无表情,“别撒娇。”
“你怎么这样?”谢枕云抿起唇,不满道,“别人都不会像你这样。”
“你一点儿也不听话。”
“我要食言了。”
“不准食言。”萧风望像条凶恶的大狗,把他逼进角落里围住,时不时低头蹭一下,“我听话。”
“不要食言。”
“那你的伤是为了我么?”谢枕云得意挑眉。
“是。”萧风望哑声道,“抢雪莲王株时,不慎被捅了一刀。”
他除了腰封,衣襟散开,牵过谢枕云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你摸摸,会好得快些。”
“是不是很疼?”谢枕云垂眸看了眼全然被鲜血染红的绷带,眼睫微微颤动。
随手捞过他冰凉的脚用掌心暖着,萧风望散漫开口,“也就一般般吧。”
“一般般的话,我就不摸了吧。”谢枕云无辜道。
“哦。”萧风望面色一变,呼吸颤抖,“好痛,痛死了。”
谢枕云禁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我很好笑?”萧风望舔了舔唇,紧紧盯着他眉眼绽放的笑。
这样好看的笑,属于他的。
“伤口都裂开了,不管管么?”谢枕云踩了踩绷带下的伤口,只觉男人身上哪里都硬得硌人。
难怪连旺财都怕他。
“不管了。”萧风望揽住他的腰,带进自己怀里,闭上眼,“我困了,要睡觉。”
未久,便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方才还冷得手脚冰凉,此刻没过多久,谢枕云又被男人胸膛里的温度烤得双颊泛红。
“萧风望,太热了。”
他推了推男人,没有反应。
好像真的睡着了,就这样毫无防备睡在他的榻上。
他抬手,指腹抚过男人眼下浓重的乌青。
许是太过暖和,竟也渐渐生了困意,谢枕云阖着眼皮,缓慢垂落下手腕。
窗外春日光景明媚,偶有燕子衔枝掠过屋檐,在床幔上飞快地留下一抹剪影。谢枕云安然躺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里,料峭春寒侵袭不入,唯余周身暖意融融远胜春日。
……
那日侍从下在他药中的东西是上云京高门后宅里最隐晦的迷情手段,只需一点点便能让人气血上涌,是最烈性的药。
即便是意志坚定身体强健男子都难以抵挡。
只是谢枕云身子病弱,这药的烈性只会逼得他气血上涌,元气大失,以至于昏迷半月险些送命。
听管家说,那日下药的侍女尸体已送去了乱葬岗喂狗。
更让他讶异的是,将军夫人疯了。
“是不是你干的?”谢枕云低头喝着男人喂来的药,舌根发苦让他不禁皱起眉,又连忙从一旁的瓷碟里捏了一颗蜜饯送入口中。
“你总共就喝了三口药,已经吃了八颗蜜饯。”萧风望眉头皱得比他还紧,“吃这么多糖,不怕吃坏了牙?”
他已经在榻上养病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围住谢府的人从谢凌云变成了萧风望。
不仅连薛公公和太子殿下都被拦在府门外,唯一一个钻狗洞进来的梁成彻也被男人亲手丢了出去。
“还不都是你。”谢枕云无辜眨眼,“把药熬得这么苦,以前大哥喂我喝药时,才不会这么苦。”
“汪!”榻边一大一小两只犬同时冲萧风望凶恶地叫唤了一声。
可同时叫唤令它们彼此不满,随即互相撕咬起来。
“汪汪汪!”“汪汪!”
“吵死了。陆节!”萧风望满脸烦躁望向走进来的下属,“把这两只蠢狗丢出去。”
陆节看向谢枕云,微笑道:“老大,这是谢府,还是问小公子的意思吧?”
“不准丢出去。”谢枕云小声道,“丢了他们,你也出去。”
萧风望轻嗤一声,绷着脸又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
谢枕云没喝,“你都一个月没去上朝了,你这指挥使的官帽还要不要了?”
萧风望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
“咳咳。”陆节干笑着解释,“小公子,我们老大每日都去上朝了。”
“只是上完朝后,他又会重新沐浴更衣,然后爬小公子的床,假装自己刚睡醒罢了。”
谢枕云:“……”
自他醒来后,萧风望几乎寸步不离,即便是骁翎司有什么事都是在他屋子里处理完,唯有去诏狱审犯人的事由陆节代劳。
想来也是,好不容易放下脸面承认心意,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结果刚得到就被迫体会到一次即将失去的滋味。
失而复得,总是能让原本珍贵的愈发珍贵,原本不珍贵的也变得让人庆幸。
“小公子。”管家在屋外敲响门扉,“谢大人在府外不肯离去,执意要在离京前见你最后一面。”
“谢大人?”谢枕云隐隐猜到什么。
“哼,还能是谁?”萧风望喜气洋洋道,“怎么样,我有用吧?”
这个时候,殿试结果已出,金榜题名者或入翰林院,或外派州府。
谢青云身为榜眼,入翰林院本是板上钉钉,奈何萧风望从中作梗,在陛下面前将谢青云生母及兄长所犯之事的证据一放,翰林院里他的名字就此划去。
“让他进来吧。”谢枕云忽然道。
“嗯?”萧风望不笑了,面无表情道,“我和他掉进水里,你要救他是不是?”
谢枕云:“……你怎么又掉水里了?”
“说好不骗其他男人给你当狗了。”萧风望眉目戾气隐隐失控,“你要食言?”
“我不骗他。”谢枕云看了陆节一眼,“让他进来。”
谢青云,已经不值得他再去骗什么了。
第83章 谢青云,我不想再在上云京见到你,你走吧
屋子里的清苦药味远比几月前浓重了数百倍,几乎刚踏入那迎面钻入肺腑的苦气便足以让寻常人呼吸一窒。
这是谢青云走进屋子后的第一个念头,袖中的手不由攥紧,密密麻麻的疼意在血脉里翻涌。
他下意识停下步子,竟有些不敢去瞧。
“死皮赖脸在谢府外守了三日,不就是为了逼小公子见你么?怎么现在又不动了?”白羽冷漠道。
谢青云闭了闭眼,缓步绕过屏风步入内室。
熟悉的浅绿色床幔垂落一半,床榻边,谢枕云半个身子都靠在萧风望怀里,乌发披在肩头,眉目柔软沉静,被男人耐心哄着喝药。
亲密无间,比之他们曾经更甚。
“枕云。”谢青云站在离榻不远处,冷冽眉宇染上憔悴,“你瘦了。”
昏迷半月,即便是醒来也在病榻缠绵了一月之久,如何能不消瘦。
若非被人精心养着,怕是早就瘦骨嶙峋。
“谢大人。”谢枕云抬眸,平淡道,“还未恭贺你金榜题名之喜。”
谢青云垂下眼。
原来比念他名讳更生疏的,是唤他谢大人。
他一直知道,谢枕云恨他,只不过是怨他占了二公子的位子不肯归还,如今一切归还,便连恨意都无了。
谢枕云哪里是什么恶毒之人,除了欺骗他的真心,并未真正伤害过他。
他宁愿枕云再恨他一点,也好过此刻的冷漠。
“陛下派我去秣陵任知县一职。”谢青云望着他,道,“今日来只是想告别,今日过后,不知可否会再有相见之日。”
“我与谢大人,最好不要再有相见之日。”谢枕云淡淡道,“秣陵很好,本就是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再回上云京。”
“谢青云,我不想在上云京再看见你。”
一个顶着他的姓氏,他的身份的男人,再如何情深,也只会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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