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云也是猜到这一点,才会暗示谢凌云府中有奴欺主。
可若说谢凌云心中的兄弟情分,却未必有几分是真的。
上云京里的事没有什么传不出去,谢凌云作为谢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不可能有任何事瞒住他。
又怎么可能直到今日才知道他被骁翎卫带走?
不过是晾他几日,想让他在诏狱里想明白,他在谢家能依靠的只有大哥。他在拉拢大哥,大哥又何尝不是在逼他认清局势。
可他讨厌被迫去依靠谁,他想自己选。
……
马车很快在谢府门前停靠。
谢凌云率先下了马车,转身来扶他。
“多谢大哥。”谢枕云摇了摇头,躲开他的手,自己扶着马车壁走下来。
“三弟先回自己屋子里午睡片刻,待夜里,一起去主院……”谢凌云的话未说完,刘嬷嬷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大公子,夫人交代了要教三公子一些规矩,这几日因为在诏狱里本就耽搁了几日,依老奴看,这午睡便免了吧?”
“我竟不知,府中公子的行程都要在刘嬷嬷这里点头。”谢凌云似笑非笑,“日后我要去京郊大营,莫不是也要与刘嬷嬷说一声?”
刘嬷嬷脸上笑容一僵,“大公子折煞老奴了,老奴一阶奴才,怎可做大公子的主?”
“三弟与我一母同胞,你能做他的主,缘何做不得我的主?”谢凌云道,“明日我入宫便与陛下告知一声,让陛下以后下旨时先经嬷嬷的手,待嬷嬷准了,我再去接旨。”
刘嬷嬷额前冷汗淋漓,一骨碌跪倒在地,“大公子,老奴知错了,老奴该死!”
“母亲让三弟学规矩,我倒是觉得该学规矩的是嬷嬷才对。”谢凌云拢了拢谢枕云身上的披风,“改日我会亲自派人去教三弟礼仪,至于你,自行去内院领罚。”
刘嬷嬷大气不敢喘,应了声便灰溜溜走了。
“大哥,我先回去了。”谢枕云低声道。
“嗯,雨后路滑,小心些。”
直到目送他走远,白羽终于忍不住道:“公子,你处置刘嬷嬷,不是惹夫人不痛快么?”
“爹娘糊涂,你也糊涂了?”谢凌云眸光冷漠,“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忘了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何为谢家,自然是血脉相连之人。
就算没有感情,谢枕云也是他谢凌云的亲弟弟,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外人欺负了去。
第6章 有点像小狗
谢枕云午睡后醒来不久,推开门,迎面撞上一个面生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肩背挺直,腰间挂着剑,俊秀面容上笑容明朗。
“三公子,我是大公子派来保护你的侍卫,我叫白翅。”他对上谢枕云的眼睛,脸颊慢慢变红,“大公子说,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谢枕云抬手,本是想帮他拂去肩上落花,只是少年身量太高,他不得不上前一步。
谁知白翅不知误会了什么,俯下身,将脑袋凑到了他掌心下。
“三公子,是要摸头吗?”
谢枕云顿了顿,唇角弯起:“白侍卫喜欢这样?”
这个护卫,有点像小狗。
像小狗的话,就好办了。
白翅:“还,还可以。”
“大哥身边的贴身侍卫也姓白,你们是兄弟吗?”由于刚醒的缘故,谢枕云的声音里夹杂了些惺忪的柔软。
“嗯,白羽是我堂兄。”白翅认真道,“虽然我年龄最小,却不比他差,打架从来没输过,一定能保护好三公子。”
“那你很厉害。”谢枕云眉眼笑意如昙花绽放,转眼即逝。
他对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敏感,只一眼就知晓对方在想什么,又想听到他说什么。
当然,那位脑子不太正常的指挥使除外。
白翅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
大公子也没说这位三公子会长得这样……好看。
“大哥除了让你保护我,还有没有嘱咐别的?”谢枕云转了转眼珠,“比如……遇到反常情况,让你及时将消息汇报给他?”
“白侍卫,有没有呀?”他尾调散漫,像是藏着钩子在勾谁的魂。
素白袖袍滑落,露出一节莹白如玉的手腕。
“大公子担忧三公子,所以才让属下及时禀报,想来并无他意……”白翅鼻头一热,鲜血没征兆地从鼻子里流出来。
“可是我不想让他担心,白侍卫在禀报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白翅迟疑的间隙,谢枕云转过身,失落道,“我好不容易有了哥哥,不想他每日忙于政务还要操心我的心,我知道他担忧我在家被人欺负。”
“可是我已经有白侍卫了,你不是说,会保护我么?莫不是骗我的?其实你根本保护不了我?”
白翅甚至顾不上流淌的鼻血,急声道:“当然不是,我一定会保护好公子。”
“那就不要再让哥哥操心我了好不好?我有你就够了。”
白翅呆呆的,已经不会动脑子了,“好……”
谢枕云重新浮起笑容,从袖中抽出帕子,递给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白翅红着耳朵没说话,接过帕子擦鼻血。
他小小年纪便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遭得住谢枕云不经意地撩拨。
可那缘由说出来只会污了公子的耳朵,他不敢说。
“可能……昨夜吃得太补了。”
“难怪白侍卫长得这样高。”谢枕云笑道,“比那位骁翎卫的指挥使也差不了多少呢。”
白翅声如蚊虫般小:“真的吗?”
谢枕云却不再回应他了。
小狗是不能喂太饱的,不然拿什么一直钓着?
“晚些要去主院用晚膳,我想沐浴,劳烦白侍卫替我准备热水。”谢枕云嫌弃地瞥了眼手里染血的手帕,随意丢在地上,转身走回屋中。
门没有关,谢枕云背对着人,垂眸望向身前铜镜。
铜镜里,门外的白翅小心翼翼捡起那张染血的手帕,低头闻了闻,试图从中嗅出一丝那人身上的海棠香气。
上云京与别处不同,有世间最美的牡丹,最贵的酒,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以及最险恶的人心。
可上云京的男人,却与别处没什么两样。
……
沐浴更衣后,谢枕云提前去了主院。
他到时,院中只有将军与将军夫人。
“跪下。”
谢枕云茫然抬眸:“父亲?”
“你好端端待在船上,为何会被卷入凶杀案里来?害的整个谢家上下都战战兢兢,唯恐被你连累!”谢将军脸上本就不多的愧疚彻底褪去,只剩阴沉。
“那日贼人闯入船中,并未我可以预料。”谢枕云眸中泛起水光,“我能从诏狱安然无恙出来,已然说明我无辜。”
“那他为何偏偏就闯进了你的房间?”谢将军因他的反驳而不悦,“你才刚回来几天,就要忤逆你的父亲吗?”
“还不跪下认错!”
“他没错。”谢凌云大步走进来,将谢枕云挡在身后,“谢将军,你未免太不可理喻。”
“你唤谁谢将军?我是你爹!”谢将军怒道。
谢凌云淡淡道:“战场无父子,天子脚下只有君与臣,这是将军曾教给我的道理。”
将军夫人见父子俩好不容易吃顿饭,又要吵起来,只好劝道:“凌云,不准这样与你爹说话。”
“母亲也觉得三弟有错?”谢凌云道。
“这……你爹也是关心则乱才会如此大动肝火。”将军夫人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几日前骁翎卫来捉人时,他一听到此事与青云有关事,都要急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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