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叶子可吃不得。”谢枕云踢了踢旺财的肚子,“刚喂你吃了肉,不准吃了。”
也不知是不是萧风望奢靡无度让手底下的狗也有样学样,旺财和断奶后的小风,一日要吃掉的肉和骨头,简直超乎他的意料。
一个月,不知吃掉了他多少金叶子。
再这么吃下去,他箱子里的金叶子都要被吃光了。
越想越生气,谢枕云用力踢了旺财一脚,瞪着它,“日日什么都不干还吃得多,你也是坏狗。”
旺财呜咽着,仍旧用犬齿叼着他的衣摆,走到哪里黏在哪里,用头蹭他的脚踝,甚至屡次想要伸舌头舔。
小风有样学样,叼着另一块,时不时还打个滚,尾巴摇晃不停。
但谢枕云很爱干净,即便是在秣陵,他的衣裳也从来没脏过,偶尔脏了,也会有人帮他洗干净。
两条狗滚了一身灰,成功被他赶出屋子,在屋外思过。
午后正是休憩的好时候,他躺在床上,很快有了睡意。
他再一次梦到了萧风望。
只是这一次男人没有双目滴血,像个怨夫一样控诉他的薄情,而是靠在他前方山崖底下的石头上,浑身骨头断裂,眼睛空洞望着他的方向。
谢枕云确信,男人看见了他。
“你要当太子妃了。”
“我没有。”谢枕云怕鬼,却不怕还活着的萧风望,敷衍地回答,“我和殿下只是朋友,你想太多了,萧大人。”
“如果我没死,你还会当他的太子妃么?”
“……”
谢枕云顿了一下,他竟发觉,答案是肯定的,他不会。
因为他从来觉得,梁成烨就比不上萧风望。
但萧风望死了。他不会为任何男人停留。
“可你死了。”他无辜道,“你怎么能怪我,还在梦里吓唬我呢?”
“……哦。”男人面无表情。
“不要再来我梦里烦我了。”谢枕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捏了捏袖袍,小声道,“我怕鬼,一做噩梦就睡不好。”
“大夫说我身子不好,必须好好休息,你知道的。”
许久没听见动静,谢枕云抬头,山崖下的男人仍旧靠在山石旁,没了气息。
就像一阵风消散了,无声无息。
谢枕云于梦中惊醒,抬手触及面颊上的湿润,愣了一下。
然后他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
入夏后,天气渐渐热了,就连谢枕云屋子里都撤了所有的炭盆,换成了纳凉的竹席。
只是他体寒,即便再热,屋子里也放不得冰块。
“这几日宫里放了冰块,母后父皇夜里也热的睡不着。”梁成烨隔着一方寸案几,坐在他左侧,指尖剥的荔枝比除夕时大了很多,“过不了多久,便该去行宫避暑了。”
梁成烨将剥好的荔枝放在瓷白的小碟子里,谨守礼数,并不会自作主张喂给他。
谢枕云玩着手里新得来的走马观花灯,敷衍地‘唔’了一声。
“枕云。”梁成烨望着他,“你知道陆大人去了哪里么?”
“嗯?”谢枕云抬头,眨眨眼,“陆指挥使?殿下怎会问我?”
沉默片刻,梁成烨摇摇头,“罢了,我也是随口一问。”
谢枕云随口道:“或许是抓什么逃犯去了吧?以前萧大人在时,骁翎司就忙得很。”
梁成烨低头又剥了一颗荔枝,沉着眉目没说话。
。
此次行宫避暑,全由太子负责,抵达行宫时,皇帝显然对焕然一新的行宫颇为满意。
“太子办事愈发稳妥了。”
这段时日,太子在朝中不但没有与他作对,反而顺着他办了不少事,皇帝虽觉新奇,却也实在愉悦。
没有天子不喜欢群臣拜服顺从,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到了夜里,群臣参加晚宴,皇帝兴致高涨,终于想起太子不欢而散的生辰宴,“太子,当初生辰宴的事,是朕迁怒了你,还欠你一个生辰礼。”
“今日正好,你想要什么,朕都依你。”
梁成烨起身走到殿中,扶手行礼道:“父皇高兴,儿臣已无所求。”
“你和朕客气什么?”皇帝哼笑道,“快说,过了今日可就不算数了。”
梁成烨撩起衣摆跪下,淡声道:“那就恳请父皇替儿臣赐婚。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殿中推杯换盏的动静都为之一静。
尊位之上,天子已有皱纹的面孔仿佛冻住,下一刻他手中酒盏砸在了梁成烨身前。
“混账!”
“朕当真是太惯着你了,你怎么敢!”
满堂宾客跪了一地。
皇帝甩袖离开了大殿。
谢枕云跪在人堆里,淡淡扫了殿中脊背挺直的男人一眼。
待圣驾彻底走远,他站起身,走到梁成烨面前。
“殿下今日,太过莽撞了。”他轻叹,“还是殿下以为,只要赐婚圣旨一下,我便非殿下不了么?”
梁成烨没抬头,哑声道:“你不愿意?”
“殿下不觉得太莫名其妙了吗?”谢枕云嘲讽道。
“殿下都还未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付与我,不曾打动我,怎么可以擅作主张去找陛下赐婚呢?”
第117章 下一个磨刀石
谢枕云还有些话未曾说出口。
比如,他不愿意承受流言蜚语,也不愿与因为梁成烨而承受陛下与皇后的责难。
梁成烨想娶他,就该有用一些,把一切都摆平,让他顺顺利利当上太子妃。
他从未想过,一向沉稳的男人,会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求陛下赐婚。
就跟昏了头一样。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惹来多少忌惮和阻挠么?
谢枕云不满地想,若是萧风望,才不会这样。
“我知道了。”梁成烨道,“我会解决。”
随着宴席上的宾客渐渐散去,男人又好像恢复了理智,且并未懊恼。
谢枕云忽而反应过来,或许这只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试探。
既试探陛下的态度,又试探他的态度。
不过他也不在乎。
谢枕云扇了扇手里的玉骨扇,驱散面颊上烟粉色的酒意,从梁成烨身侧走过,头也不回离开大殿。
行宫别院里有很多他从未见过的花草,小风和旺财一样喜欢扑蝴蝶,从凉亭里往外瞧,只能瞧见花丛里时不时甩出来的两条尾巴。
“枕云哥哥。”
新鲜的称呼让谢枕云摇扇的手一顿,转头看去。
梁成彻红着两只眼睛,从外面走进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真的要做我皇兄的太子妃么?”
他倒忘了,因九皇子唤他时,梁成烨觉得太过轻薄,便罚九皇子写了三千遍的‘美人哥哥’。
直到梁成彻彻底不想再念这个称呼。
“今日殿下会求陛下赐婚,我并不知情。”谢枕云无辜道。
“那就是不愿意对不对?”梁成彻眼睛一亮。
“九殿下,我只是您的伴读。”谢枕云咬了一颗白鹭递过来的荔枝,“我的婚姻大事,您不该太过忧心。”
“若是殿下对待自己的功课时,也有此刻半分用心,先生和陛下也不必为您如此忧心了。”
“……”梁成彻最厌烦旁人一本正经的说教,可这话从谢枕云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在关心他。
他连忙点头,“我明日开始一定认真温习功课。”
谢枕云喜欢乖巧的孩子,笑着递给他一颗荔枝。
梁成彻红着脸接过,一口吞下,从未觉得荔枝这样甜。
。
“陛下。”新任的御前总管端着一盏茶递到御前,低着头道,“殿下已在殿中跪了一个时辰了。”
“又不是朕让他跪的。”皇帝接过茶盏,略微抿了一口,“他想跪,那就跪到行宫避暑结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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