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跑得太过着急,他居然绊倒在半道,直接就摔破了下巴和嘴唇。他身边的随从都抢着去扶,贺静爬起来没有一丝停滞,冲到谢青鹤面前时,他嘴角的鲜血已经沾满了前襟:“先生,快!”
贺静不得不擦了擦嘴角碍事的鲜血,清清楚楚地说:“救命!原兄不好了!”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蒋二娘也穿戴整齐推开了门,正好听见这句话:“啊?”
谢青鹤即刻转身回屋,从包袱里拿了针囊,顺手取了一件披风递给蒋二娘:“走。”
京城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谢青鹤不可能把蒋二娘独自留在品流复杂的客栈,蒋二娘也没纠结行李细软扔在客栈没拿走,抱着披风就跟着快步离开的谢青鹤和贺静小跑着下楼。
走到门口,蒋二娘才发现贺静是骑马来的,正想说她和弟弟都不会骑马,就看见弟弟身姿潇洒地翻上马背,一只手熟练地控住了缰绳,皱眉指使贺静:“你留两个人,给二姐姐租个轿子。”
贺静也跟着翻上了马背,吩咐道:“齐靖齐安,你俩留下,务必伺候好蒋姑姑。”
两个随从领命而出。
谢青鹤与蒋二娘点点头,调转马头:“带路。”
贺静一鞭子抽在马臀上,一马当先引路,一行人很快呼啸而去。
贺静知道蒋先生出身寒门,一辈子只怕只见过庄家拉车的马,完全没想过他会骑马。哪怕谢青鹤翻上了马背,他也担心蒋先生骑术不精,这关头可不敢让唯一的救命希望出什么意外!所以,贺静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速度,不敢跑得太快。
哪晓得谢青鹤一直稳稳地控马跟在他身后,看起来游刃有余,还能为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天晚上还好端端地与我一起喝酒,睡了一夜就醒不来了!就是沉沉地睡着,谁都叫不醒。时间长了倒是会便溺,可谁都喂不进饮食!我怕他会饿死!”贺静说起来双眼通红,嘴角还在汩汩流血,“我派了人去羊亭找先生,只怕来不及,谁曾想先生就来了京城!”
谢青鹤听得心下一沉。
若原时安受了外伤内伤,得了怪病,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谢青鹤都有把握救治。
可是,贺静说他长睡不醒。这就很麻烦了。
不说他这个皮囊毫无修行资质,就算有修行资质,他才接手这个皮囊不到一年,能修炼出什么神通修为?若是遇到前世印夫人那样的奇毒,或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歪门邪道,单凭药物和金针,只怕是很难把原时安救醒。
“睡下多久了?”谢青鹤问。
“已经是第三天了。若是过了今夜,就是第四天!”贺静说。
“你差人去药铺,把常用的药材都备上一份,以备急需。”谢青鹤吩咐。
贺静马上转向身边的随从:“你听见了?马上去办!拿到了直接把药送到迁西侯府。”
京城实在太大。
谢青鹤跟着贺静跑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了迁西侯府门前。
进大门没什么难处,跟着贺静畅通无阻,仪门前下马,贺静心里着急,上前扶着谢青鹤就想带着他一起小跑进门,哪晓得才跑出去两步,就被一个方脸驴眼的锦衣男子拦住了去路,骂道:“贺静你怕是狗腿到疯魔了!我大哥生了怪病御医都看不好,你搞的什么乡野村……”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这驴眼男子借着灯火才看清谢青鹤的样貌,顿时改了口:“你从哪儿找来的小骗子?要装老修行也戴个雪白的发套才好装出鹤发童颜的架子,这毛都没长齐的样子你也敢往侯府里带,真不知……”
谢青鹤抬脚踹在他胸口上,这人顿时飞出去八尺,撞在了照壁上,直直落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贺静。
不过,贺静只呆了一瞬,马上吩咐:“快快,护送先生去成渊阁。”
那驴眼男子闭过气根本说不出话来,跟着他的随从也都忙着抢救受伤的主子,这关头没人去拦有贺静随从护送的谢青鹤。谢青鹤也提起了袍角,跟着贺静一路小跑,边跑边问:“亲的堂的?”
贺静似乎很惊讶他会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是原兄堂弟,迁西侯的嫡长子,原时祯。”
这句话的内涵就非常丰富了。
迁西侯是原时安的叔伯父辈,迁西侯世子却是原时安,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面很自然有涉及到嗣位之争,迁西侯真的甘心把爵位传给兄弟的儿子吗?迁西侯的亲儿子真的能服气原时安做世子?原时安的意外昏迷是否就是他们的手笔?
贺静强调驴眼男子是迁西侯的嫡长子,让谢青鹤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此地不善,待会儿你着人抱起时安,即刻就走。”
原时祯敢带人到仪门堵住贺静带来的“大夫”,可见其居心猖狂。就算原时安的昏迷与他无关,他这副想要趁火打劫的嘴脸是藏不住了,就是恨不得叫原时安在梦中死去,不惜做到明面上。
原时祯既然敢去仪门堵人,想来也敢带人到原时安的住处找谢青鹤的晦气。
迁西侯府才是原时安的家,原时安无故昏迷,贺静一个外人跑来把他“抢”走,若是原时安被救活了还好,但凡原时安被抢出去出了什么意外,这官司打到御前都是贺静吃亏。
贺静咬了咬牙,居然敢应下来:“好!”
说话间匆匆忙忙赶到了成渊阁,这里守着的不是原时安的随从人马,就是贺静的心腹家丁,全都认识谢青鹤。谢青鹤匆匆步入内堂,闻见屋内刺鼻的药味,再往里走,方才在帐幕深处看见沉沉睡着的原时安,贺静急切地说:“先生,快来看他!”
谢青鹤站在三尺之外,静静地看了片刻,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不是中毒,也不是什么诡奇手段,原时安之所以陷入昏迷,原因是魂丢了。
这就是谢青鹤的老本行了。不用多么高深的修行,只要能感知到魂魄所在,一张香案,一叠黄纸,一碟朱砂,他就能把原时安的魂还回去。
贺静还支着原时安的胳膊,试图叫谢青鹤去诊脉:“先生,快啊,快看看能不能救!”
“能救。”谢青鹤肯定地说。
贺静惊呆了。
服侍在床前的各个大丫鬟、老嬷嬷、老奴都惊呆了。
“那您不是还没有……还没有看,怎么就知道……”贺静惊喜之余,还有十二分的不敢置信,“先生,您不要哄我。这事不好开玩笑啊。到底能不能救?”
“救他不难。”谢青鹤已经看到原时安的地魂了,正在门外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靠近屋子靠墙的条案,慢慢地查看每一处摆设。
“救他之前,我要先看一看,他到底是为什么‘睡’过去的。”
就如当初不平魔尊抽走了入魔者的地魂,类似于原时安这样的丢魂绝不可能是个巧合,或是阴差阳错。必然是有人故意做法,才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极其稳固的魂魄从体内驱赶出来。
这是处心积虑的谋害。
第167章 溺杀(13)
谢青鹤搜查屋子非常细致,条案上的插瓶都拿在手里,取出花枝,倾倒出清水,查看瓶底。
他这么细碎地检查,闹得贺静抓了狂:“先生,您到底是要找什么?您大概给描述个七七八八,我们也好帮着一起找。哎呀,他这屋子这么大,就您这么找下去,怕不得找到天亮!”
谢青鹤知道他怕原时祯带人来找麻烦。
恰好手里的白瓷瓶倒空了水,谢青鹤还灌了点茶水,将之涮洗了一遍,旋即拿着空空如也的瓷瓶,走到门口,说:“原时安?在那儿做什么?进来。”
蹲在门口的原时安地魂茫然回头。
只看见蒋英洲的皮囊中,盛着一尊光华万丈的神影,光影中形容俊美,风仪从容,使人不敢仰视。他心中生起不可亵渎、必要膜拜的冲动,下意识地回答:“先生,我在看阿爹舞剑。”
这句话才出口,原时安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才发现原来这尊神影就是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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