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侄儿的名字得罪他了,他非常不爽,早就想弄死哥哥一家了。
去华安剿贼的计划早就有了,辎重也已经安排好,随时都可以出发。韩珲认为打华安也是立威立足极其重要的一仗。然而,粱安侯跑去西乡偷了一万多兵马,这就让韩珲非常难受。
一来西乡是战略重镇,掐着西边四郡的通路。又很容易偷进京城。
二来韩漱石是他亲爹,名份上就占了大便宜,韩漱石打他天经地义,他打韩漱石要遭雷劈,这仗完全没法儿打啊。
伏传说:“你去华安,我去西乡。”
韩珲抚手称善。
打华安没有很大的麻烦,乌合之众一击即溃。怕的就是韩漱石趁火打劫。
如果有一支队伍能去骚扰韩漱石,使韩漱石无暇他顾,韩珲打华安郭豪廷一仗就稳了。
问题是,韩家有名有姓能带兵打仗的将军,不是韩漱石的兄弟、子侄,就是曾为韩漱石效命的老将,哪个好意思在这时候冒头,说我去打韩漱石?
惟有伏传身份特殊,他既有资格差遣指挥将军,和韩漱石又没有名份上的牵绊。
为了配合西乡阻击配给辎重,前往华安剿贼的计划又往后延迟了半个月。韩琳七七下葬,韩珲提兵两万前往华安剿贼,伏传则带了三千轻骑前往西乡。余下近五万韩家兵马则由韩珠文节制守家。
这节骨眼上,河阳党人不伺机搞鬼,简直是不可能的。
韩珠文也很聪明,送走韩珲和伏传之后,直接就蹲在伏府不走了,每天都要去给谢青鹤请安。
谢青鹤也不想看见京城大乱,河阳党人前脚使坏,他后脚就把阆泽莘叫来家里,陪着韩珠文一起喝茶吃瓜。总而言之,谁冒头就敲打谁。伏传在西乡“打仗”,谁都不准在家里放火。
阆家萧家都在谢青鹤手里吃过亏,知道他的厉害,阆泽莘被抓去当“人质”,两家就偃旗息鼓。
唯独田家不怎么给谢青鹤面子。
韩家如今最大的麻烦是内部易分裂,韩琳死了,部下各自不能相服,韩珲都欠一点份量。
韩珠文仅有韩琳长子的名分,可是,这年月宗族之中,子嗣是不欠缺的。长房子嗣不贤,直接从偏房过继嗣子承继家业,这是乱世中很基本的操作。韩珠文也有一大把堂兄弟,他的身份不说不尊贵,至少没有想象中的值钱。
韩珲带去华安的两万兵马都是服从性最好的,留在京中的则是几个叔伯兄弟的家臣家将。
这些人里边有韩珠文的叔伯祖父,有韩珠文的堂伯堂叔,还有一大堆年长的从祖父兄弟……辈分死死压着他,人家还都有心腹的兵马。名义上都归韩珠文节制,可韩珠文能指挥的人马极其有限。
煽动这些人直接造韩珠文的反?这是最愚蠢的做法,也不大可能成功,田家不屑为之。
田家把一封信,通过不为人知的渠道交到了韩强手中。
这封信是写给韩玟的,开头是前事已知悉,中间催促韩玟暗杀韩琳遗留下来的所有子女,嫁祸给韩玑——韩强看到这里就气疯了。韩玑是他亲爹!
于是韩强拿着信去找韩玑。
韩玑是韩琳的堂兄,已近五十岁,自从韩漱石被逼下野之后,他对韩琳一直颇有微词。大概就是你韩琳也是做父亲的人,对自己的亲爹这么无情无礼,就不怕后代子孙有样学样?
不过,韩玑也就是打个嘴炮。平时韩琳有什么安排,他举手支持比谁都快。
韩玑拿到信之后,马上怀疑是有人故意离间。
韩玟跟韩玑、韩琳都是隔房兄弟,关系不远也实在不算近,比较边缘化。可如今这样的局面,谁敢去杀韩琳的儿女?伏府的大先生可不是吃素的。于是,韩玑让韩强去给韩玟下帖子,请韩玟过府喝酒,把这事儿说清楚,找一找幕后黑手。
韩强在路上就遭遇了截杀,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伏府,恰好谢青鹤在家里歇夏。
谢青鹤让大郎为韩强疗伤,带人赶到韩玑家中,韩玑遇袭,只剩下一口气,信也不翼而飞。
若是没有谢青鹤赶到亲自续命,韩玑这剩下的一口气也要没了。有谢青鹤妙手回春,这次事件里没有死人,只是虚惊一场。据韩玑描述,那封信吧,加盖着老叔的私印——他的老叔,正是粱安侯韩漱石。此事曝光之后,韩玟才闻讯而至,指天赌咒自己绝没有加害之心。
若是韩玑死在现场,一切都不好说了。既然韩玑没有死,事情就可以慢慢查。
韩强得来的那封信也不可能是从天而降的吧?顺着韩强给的线索,一步步摸到了田家外管家的头上,田家不肯承认与韩漱石密谋,外管家则承认是他自己被韩漱石收买,一切与田家无关。
韩珠文与谢青鹤商量,要逼田家在朝的中书令下野。
谢青鹤说:“若我是你,就不会让田中书回家。”
韩珠文不解:“难道大先生不认为是他家故意离间?”
“你父生前一直在剿贼,周边郡县都打扫得七七八八,只剩这几个地方。”谢青鹤将河阳诸郡圈了起来,“这也是迟早的事情。田中书在朝,田家尚有几分侥幸,也有几分顾忌。你让田中书下野,彻底断了他们在朝堂运作的妄想,田家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韩珠文悚然惊动。
韩琳死了才不到两个月,韩家内忧外患,不能轻易与田家开战!
“你如今不仅不能打压清算他,反而要好好地护着他。一旦他有些差池……”谢青鹤将一只玉碗扔进荷池,噗地溅起水花,沾了韩珠文半身。
他做了个“懂了?”的表情。
韩珠文连忙起身:“大先生,弟子先告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韩玟与韩强各自带着人马,天天围住田家大宅打转,今天泼粪,明天浇肥,大半夜的敲锣打鼓,还请了一班和尚道士围着人家院墙念经超度做道场——没有得到韩珠文的具体命令,他们倒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打不着你,我吵死你,烦死你!
田家这边稳如老狗,随便韩家怎么骚扰,大门紧闭,不声不响,连泼水清洗都放到半夜。
阆家跑了。
小半年前,谢青鹤回京之时,为了平衡京中局势,伏传强令阆绘下野。
那时候阆绘就回了河阳老家,京中只剩下阆泽莘主持大局,另有几个三五品的官员在朝中打打酱油。如今情势变换太快,韩琳死后,阆家名义上是躲避纷争,借口出城消夏,在京中的几口子一波接一波地往城外跑,韩家还派人盯着他们。
这会儿韩家注意力都放在田家头上,在城外消夏的阆家就悄悄摸摸地跑光了。
只剩下被捆在伏府当人质的阆泽莘。
“他们要跑也不会跟我商量啊。”阆泽莘可怜兮兮,“大师父,你可得护着我啊。”
谢青鹤想了想,说:“我这里没有护卫。你若要走,趁早离开。”
阆泽莘极其自负狡猾,他与大郎二郎都有极深的交情,自认修为也不低,并不觉得局势会迅速恶化。就算阆家在河阳举旗,两边应该也不会马上开战。何况,他怎么也算是个使者身份吧?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他并不知道的是,局势真的会迅速恶化。
阆家卷铺盖离京之后,阆家迅速在河阳安城郡举旗,同时传檄天下,要诛讨不臣迎奉天子。
如阆泽莘所想,韩家并没有马上砍了他示威,只是奏请朝廷把阆泽莘以逆贼家累的身份贬为庶人,又把他软禁在家中,不许他随意走动。
二郎念及旧情,前往阆家探望。
“你若要走,我可替你周全。”二郎恳切地说。
阆泽莘摇头说:“这仗打起来三五年都未必有结果,我若要走,前些日子就一起走了。”
二郎皱眉道:“大师父不会轻易劝人。他曾指点你走,你该听话。”
阆泽莘笑道:“当初阉党权势滔天,粱安侯受先帝密旨暗杀朝臣,我躲在你家小院不也好端端地活下来了?有大先生在,我就不信韩家敢杀我。”
“有大先生在,韩琳不也死了?”二郎没好气地说。见实在劝不动,只得无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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