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监视倒还可以理解,垄断企业这种缺德玩意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会详细地监控每个员工的系统使用记录,况且收集电影数据本身是研究的一环。
但池闲在电影里说他已经做到了feb的高层,而且现实中守卫确实对他毕恭毕敬,那他为何还会检查监控和监听?
除非——
池闲并没有完全受到feb的信任,或者,他正在做一些令feb起疑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feb自知缺了大德,所以对谁都是一副防内鬼的做派。
不管怎么说,这般一看,是忠是反是敌是友,其中的名堂就多了去了。
“行。”想到这里,姜霁北的火气下去了些。他收起腿,站了起来。
他检查起自己的智脑,受过电子攻击,被岛内屏蔽系统锁定之后,他不能确定智脑会不会出了问题。
“我已经把锁定解除了。”见姜霁北呼出智脑的投影,池闲提议道,“不放心的话,我带你到我的房间里。”
姜霁北点点头,路都懒得看,一边操作着智脑,一边跟着池闲向内室走去。
池闲的办公室是个套房,外面是办公区和会客厅,还自带厨房,里面则是他休息的卧室。
他把姜霁北带到卧室门口。
姜霁北倒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池闲的卧室布局。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床褥叠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灰白黑三色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冷淡又单调。
不是池闲以前的风格,不过倒和现在的他挺搭的。
要不是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水杯,屋子里根本看不出来有人生活的痕迹。
池闲是一个人住,而且看起来好像一直是一个人。
想明白这点,姜霁北心里舒坦了些。
他不露声色地问:“你住在这儿?”
“地下有生活区。”池闲随意地看了一眼室内,眼神陌生得好像卧室不是自己的,“但有时候工作太忙,就睡在办公室。”
“呵,”姜霁北抱着手臂笑了,“你们feb还挺‘贴心’。”
“不能太久,否则还是会被检测到信号异常。”池闲对姜霁北的话里有话置若罔闻,他在房间的墙壁上呼出时间显示系统,“五分钟,时间到了我会提醒你。”
“嗯。”姜霁北若无其事地收回打量着屋子的目光,走进洗手间,当着池闲的面,“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在门轴“吱呀吱呀”的抗议声中,姜霁北再次通过智脑系统向聂明发起通讯请求。
通讯请求瞬间就被接受了,投影显现出聂明焦虑万分的脸。
“聂明,是我。”姜霁北启动声纹认证,向聂明验证了自己的身份。
聂明整张脸都凑上了投影,脸大的同时还显得异常头大:“祖宗,刚才你怎么中断通讯了?之后我对你发出的通讯请求全部失效,我以为你遭难了,正想联系殡仪馆搞一个高端定制——”
“岛上有信号屏蔽,我刚才遇到了一点意外,现在争取到了五分钟通讯时间。”时间有限,姜霁北打断了他,长话短说,“feb在研发的实景电影装置非常危险,我怀疑他们通过这个系统采集人类情绪来做一些危险的实验,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什么?什么意外?”聂明瞬间紧张起来。
“小事,不值一提。”姜霁北迅速说出关键信息,“电影实景里的时间跟现实世界的时间不一样,我上岛才一天,却已经在三场电影里度过了无数天。这个电影节是真不对劲,你在外面好好查一下。”
聂明对投影里的姜霁北一阵打量,确认了他没有外伤,勉强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现在有个突发情况,岛外突然开战了,政府军跟feb的军队在南部的海面上打了起来,战场离你所在的岛屿很近,你多加小心!”
“他们轰东西过来,我还能钻到地下不成?”姜霁北揉揉太阳穴,忽然想起池闲说过地下还真有生活区,“这时候打仗一定是出事了,我会小心的,岛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不过……我这里还有两个消息,”聂明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得知通讯有五分钟的时限,他的语速快了不少,“姜教授他可能就在岛上。”
“嗯。”姜霁北没觉得惊讶,“另一个消息呢?”
上岛前他有做过这样的揣测,只是没有什么证据。
现在上了岛,见识了feb的实景电影装置后,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爸失踪,估计是被feb掳上岛,被迫参与这个电影系统的研发去了。
而他自己多半也是feb的目标。
“还有一个消息暂时无法确定。”聂明话头赶着话头,“你的母亲,她可能没死。”
听到这句话,姜霁北的心跳蓦地一顿:“她在哪里?也在岛上?”
“暂时无法确定。”聂明重复了一遍,“我接到的消息很零碎,几年前有人曾经在你所处的岛屿一带见过她。”
姜霁北正要回答,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是池闲在提醒他。
“我这边要结束通话了。”姜霁北关掉投影,“有件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说!”
“和国家特别行动处取得联系,说我人在岛上,愿意为国家服务,跟他们合作。”
“成!”聂明话音落下,自行关闭了通讯。
结束通话后,姜霁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走到洗漱池边,在感应接口处一挥手,水流“哗啦啦”地从水龙头里流出来。
短短五分钟的通话,却隐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战争、父母、未知的危险实验,尚未探明的秘密像雪崩般向他的心头压去,他却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告诉聂明他看到了池闲。
那是真的池闲吗?
或者说,那还是他的池闲吗?
姜霁北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冷静下来后,他才过去拉开门。
池闲站在门外等着姜霁北。
见他的发丝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池闲没问他通讯的事情,而是走进洗手间,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张干净的棉柔巾。
姜霁北看着池闲拿着那张棉柔巾走出来,在自己跟前停下。
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没有闪躲。
随后,柔软的触感覆上了姜霁北的脸。
池闲在为他擦拭脸上的水渍。
沉默片刻后,姜霁北开口:“我上岛是为了找我父母,我爸一年前失踪了,我怀疑他在岛上。”
“嗯。”池闲低低应声。
“还有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盘录像带。”姜霁北抬起头,认真地打量起池闲来。
“嗯。”池闲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池闲的脸总是紧绷着,不看姜霁北的时候,眼神警惕而锐利,唇与嘴角抿成一道,与棱角分明的下颌一起勾出几道冷漠的线。
姜霁北记得池闲不是这样的,至少曾经不是这样。
十七岁的池闲蹿好了个儿,脸型已然变得成熟。但那时的他还带着些许少年相,眉目之间满是生气,下颌也像是被细细打磨过一般,有着轻柔而多情的弧度。
可现在的他像是被凿石的工人修过一轮似的,整个人看上去锋利如刀,浑身散发着凌冽冷酷的气场。
也许是饭没吃好,也可能是累的,姜霁北想。
或者干脆这就不是池闲,池闲真的已经死了,是那该死的feb偷了他的骨相,硬生生用完全不适合他的部件给攒了个新的。
如果是个假人,那还能落个轻松。
可疤又在他的下巴上杵着。
姜霁北忽然觉得有些累。
他退了几步,靠在卧室的墙边,歪着头轻轻问:“你到底是真的池闲,还是ai生成的池闲?”
池闲看着他,答得很像谜语:“我是池闲。”
这个回答让姜霁北心里一直按捺着的怒火如岩浆般瞬间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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