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士极力想把救兵搬来,不把这几人吓死也起码能装个威势,哪想到手中掐诀数次,附近仍然是半点反应没有。
他急得额头脖子都开始涔涔地冒冷汗,求饶的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憋屈。
这算什么事啊!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你叫什么?”
“小的韩长法,是路过的外乡人。”
“那三只鬼是怎么回事?”
韩老头憋着话不想说,但是这会儿莫名已经在膝盖发软,跪在地上也不敢跑,半晌道:“是我从江湖术士那买来的,特意挑了几个怨气重又好驱使的,命契都在我手里,一共花了四两。”
他自己修行尚浅,别说长命百岁,早年犯事还没学着什么就被轰出了师门。
要不是机缘巧合遇见那方士,这会儿恐怕已经被赌场的人卸了胳膊!
“你拿他们行骗?”
“也,也不算是……刚好合春庄闹了厉鬼,我就趁机……”
男人冷笑一声,道:“你再伸手看一眼。”
他怎么知道我把鬼契刻在手心里了??
老头惊诧到猛然抬头看他一眼,又惊又疑地伸开手掌心,突然就看见那三道鬼纹如被尖刀剔出来一般连肉带管的浮了起来。
一时间刺痛炸开逼得他惨叫出声,男人却转头对那三个游魂略一点头。
“你们自由了,想去哪里随意。”
书生也行了个礼:“祝早日往生。”
老头捂着手已经痛到翻滚在地上了,此时痛到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打着滚。
“不可能,那术士明明说……你,你们是什么人?!”
这买卖明明划算又方便,再骗几村便是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也能买的,怎么半路杀出来这样的怪事!!
解雪尘这时才露了笑,一抬指逼他重新跪好:“看着我。”
韩老头痛的青筋快要爆掉,不受控制地看向这年轻人。
“我是忘世渡之主,”男人轻描淡写道:“也是你祖宗。”
忘世渡?!话本里的那个忘世渡?!
千万亡魂避世之处,妖祟横行堕魔之处?!
韩长法哪里知道这话本里的都是真话,剧痛中惊慌道:“怎么可能——你——”
你不是死了吗!?
“先别管那个,”解明烟温和道:“你现在先去一家一家的磕头认错,把钱全部还过去。”
“人家要骂要打,你且受着,反正是自己造的孽。”
“等这些事料理完了,再回来这里,把合春庄的事情说清楚。”
韩长法还未说话,手里的缚魂钩已如烙铁般滚烫。
解雪尘伸手抽了那东西,双指一捏便化作齑粉,将那罪物在夜风里散了个干净。
他从前百鬼环身,尊贵傲然。
如今便是落魄归隐,再触碰这些肮脏东西时,也仍如鬼主般从容平淡。
越是这样,越吓得韩长法砰砰砰磕头。
“还!我现在就去还!每家每户都说清楚!!”
男人又一抬指,示意一抹鬼火跟在他身后。
“这东西只有你看得见,自己早点处理完回来见我。”
韩长法已经吓得快站不起来,在地上滚了半圈捂着手就爬起来,极为狼狈地抱着钱敲门去了。
“大爷大妈!!我是骗子!!求求你们把钱收回去啊!!”
“没有什么鬼,都是我骗人的,你们快出来吧!!”
一开始还没有人应门,直到他把钱隔着墙扔回去,不住道歉告饶,才有人推门出来。
“草,居然是装的??”
“借着这种事赚钱,你不要命了!”
“妈个巴子都给我往死里揍他!!”
这边蔺竹听着街坊们纷纷开门的声响,以及四处奔告着去拿擀面杖扫帚的混乱动静,反应过来了什么。
“合春庄真闹鬼了,他只是趁着机会捞钱的混子?”
解雪尘仍站在桃树前,看着远处被大妈们打得满地乱滚的身影。
“嗯,而且确实是厉鬼。”
他刚才靠近修士时,察觉到这人身上有一抹血气。
并不新鲜,至少是四五天前的事情。
但哪怕是无意中蹭上的血,也含着浓重至极的戾气。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周日下午发双更
第31章
-1-
直到四日之后, 衣衫褴褛的韩长法才哭丧着脸匍匐爬回来。
去时尚且还有个人形,现在连两条腿都被打得支棱不起来,衣服早就撕的不像个样子。
解雪尘喝完半盏茶才出门看他, 低眸淡笑。
“都还完了?”
老头堕入邪道以后哪里受过这样的胁迫,嗫喏道:“有几串钱已经花干净了,他们嫌我晦气, 也没说上几句话。”
比起寻常骗子, 他也逼死了好几条人命,即便是上门自白求饶, 也有三四成闭门不见, 仍是带着几分惧意。
若没有这鬼火在后头跟着,韩老头早就卷钱跑路溜之大吉, 哪里肯送上门挨人家的棍棒唾弃。
但那萤绿生光的火就一直悬在身后, 像魂魅般不紧不慢地跟着。
韩老头驱使鬼奴时都没生过几分恐惧,自认为能凌驾控制,使起来还自觉威风凛凛。
他每次一回头就看见那鬼火,像是脖子都被扼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顾不上吃饭喝水也要把这些腌臜事解决干净。
再说话时,老头已是有气无力,但多半是饿的,已经饿的都感觉不到痛了。
“你逼死了几个人?”
“四……四个。”韩长法极力抬起头自辩:“但他们都是自己心里有鬼, 才一作祟就吓得屁滚尿流, 根本不关我的事!”
真是坦荡清白的人, 他也根本无从下手, 顶多扰人夜梦罢了!
那几个被活生生吓死的, 都是自己早早作了孽, 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报应, 真看见鬼了魂也给吓没了,那不是活该吗!
解雪尘并不评价,又问:“你知不知道,你后背沾了厉鬼的血?”
韩长法刚才还算镇定,听到这话时才骤然脸色发白。
“真……真的??”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什么,但仍是不肯接受现实一般,半醒半糊涂:“后背哪里?沾了多少?”
魔尊不再说话,只冷冷看他。
韩长法努力抻着手去摸后背,再一嗅,果真有隐约血迹。
他看看手又看看魔尊,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
“完了完了,”老头重重捶地,满脸痛悔:“你快杀了我,给我个痛快罢!”
“被她缠上,那才是生不如死,要肠穿肚烂了去!!”
听到这里,解雪尘才终于抬了眼。
他第一次碰见这种事。
“你不怕我,反而怕她?”
韩长法哭的滑稽又狼狈:“你哪有她那个凶法!死了也能留我个全尸不是!”
“你说的那个鬼,叫什么?”
韩长法在伸手摸索还未起反应的腹腔,哭丧着脸道:“那是合春庄的厉鬼,大伙儿都叫她血婆子!”
“别说是碰着她的血,就是沾了她的鬼气,碰着她的霉头,也都得从骨头烂到皮上,像是血树生花一般,死的那叫一个惨!!”
“祖宗,爷爷,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现在就杀了我!!”
“说清楚。”解雪尘道:“她是哪年死的,为什么变了厉鬼?”
韩长法牙齿打颤道:“我是个外乡人,哪里知道——”
话音未落,两抹鬼火落在他左右手上,烫出皲裂的痕迹来。
“嘶——我说,我说!!”
早在四五十年前,合春庄原先有个家境富贵的员外郎,育有一女,名叫林霜今。
林家一向乐善好施,每逢灾年还会开仓舍粥,在当地一直颇有好名声。
可惜他们家老爷子死得太早,还没见着女儿出阁就因着肺痨去了,留下孤女寡母守着偌大家业互相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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