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是留了千般兵将囫囵围住他们五人,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苏红袖也不折腾了,示意家仆抬椅子来,自己坐着喝茶。
“我回去也行,但是要带上他们。”
“再者,回去也只是亲眼看看那些备选的夫郎,若是相不到中意,也断不可能委屈了自己。”
年辅相大喜过望:“魔尊果然好手段,两句话就说动了我这不开窍的傻侄女!”
“这次选婿紫海上下那可是好生筹备过,比你姐姐嫁人那次还来得红火,绝对不会挑不中!!”
不到两个时辰,八方兵士陆续归来,皆是使了百般力气多方行事,不光开渠修堤治河修桥,所到之处引鱼阵阵,当真算是白送一个大丰年。
魔尊早已分神去盯了下自家水稻田里情况如何,再回过神时,略一点头。
“走吧。”
“现在就走?”蔺竹靠着他打了会儿盹,揉着眼睛道:“我还没有拿书收行礼……”
“都是作客了,还准备什么。”魔尊漫不经心道:“紫海洞府收藏百世,还拿不出来几本书来给你读?”
“自然,自然!”年辅相登时不肯输了面子,本来没放在心上的事也张口应下,拍胸脯骄傲道:“我派书阁里经史子集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失传的拓本呢!”
“事不宜迟,还请各位移步浪前,咱这就原路返海!”
苏红袖磨磨蹭蹭上了轿辇,挥挥手唤霜今过来和自己一起坐。
解明烟单独入了一座,蔺竹和解雪尘合坐一轿。
老辅相看着高兴,招手又拿来二胡,一拉弦就被苏红袖掀帘打断。
“舅舅!!不用再才艺表演了!!差不多就行了!!”
老头儿掩面欲泣:“侄女大了留不住了,开始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
“……”
只听浪覆水来,视野骤然随鱼群泥沙沉了下去,夏日的暑意紧跟着降了个干净。
蔺竹本以为自己会在水里不得呼吸,没想到自己适应的很好,还能在水里看清彼此飘浮起来的长发。
他伸手扶簪,想说话却咕咚冒出来几个水泡,冷不丁喝了一大口河水。
呸呸呸,好重的水草腥味儿。
解雪尘看着好笑,双指覆在自己唇间,然后按在了他的唇前。
“现在好了。”
一瞬间水压的阻隔尽数消失,连耳边混沌的声响也随之消失。
“我本来想说——”蔺竹还在伸手捂着随水流飘散的长发,霎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只记得他的指间有淡淡余温,刚才随意又温存地在自己唇间一印而过。
男人已偏头看向窗外,没留意另一人的失言。
蔺竹仍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涌起罕有的羞赧。
你胡来什么。
第42章
紫海洞府虽位列九大仙门之末, 近千年里修炼成果不及其他大派,但贵在渊源深广,且屡有传说。
此派虽然地处东南紫海, 但外人都只知大概位置,没有一定声望名号是不会被邀请一观的。
解雪尘上一次来这附近还是一百多年前,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杀过一个鲛人。
想要再进数十里, 或施法骤降或幻作游鱼混入其中, 都绝无可能。
他们乘轿入洋,像是踏着深海里暗流奔腾前去, 只见轿夫不见奔马, 快的却好似日行千里。
没想到在海与山的边界,真有这么一处风水流转的镂空之地。
内外宫殿庙宇皆如珊瑚般庞杂瑰丽, 行水如织缕般凌空而上, 不凭借任何外力在空气中成桥为路。
举目远望,璨紫青蓝居高,金红明黄堆外,便是房檐上的海母风铃都缀着南珠, 远是诗画不能相忆的辉煌光景。
这一次二小姐带着客人们归来,洞府里早早得了消息,安排仪仗长队在纵列砗磲般的城墙外奏乐恭候。
数十位仆从前后簇拥着老太君站在锦毯之上,后者手扶鲸丹银骨杖, 发间簪金披珠, 右手的四个戒指皆是极富贵的分量。
众人出轿前去, 互相行了礼数, 都算客气。
解雪尘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瞧见这逃婚的二小姐冲过去亲亲热热喊奶奶了, 把目光别到一边, 兴致平淡。
“解家四十九,”老太君漫声道:“我记得你,一百五十年前生辰宴时,你娘还来喝过我的一杯山酒。”
解雪尘原本不欲与人寒暄客套,听她谈到自己母亲,才缓步过去应了一声。
他弑父及位之后,多方对他都态度暧昧,处在感情复杂的观望状态里。
紫海处事低调沉稳,逢年过节会送个礼物,既不断了关系,也不过分亲近,他始终留着印象。
“像是午睡一场,你就成了如今忘世渡的主子,”苏太君年事已高,说话时眼皮往下耷着,额间脸上皱纹交错,但难掩清贵的福相:“来人间数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也罢,”男人笑了一声:“交几个朋友种田耕织,好得很。”
解明烟站在一旁点头,苏红袖想说话不敢插口。
老太太这才举起拐杖,先抽五哥屁股,再抽解雪尘。
“好得很!好得很!”
她那拐杖又尖又刺挠,抽在屁股上真能开花,痛得解明烟伸手一护往旁边逃:“不带您这样的!!”
“知道你师祖听说你跑了有多心急吗,”老太太竖眉毛瞪眼道:“愣是跑来我这连哭带数落的蹭了整顿的饭,一个时辰前才刚走!”
“还有你,”她又蓦地重抽解雪尘一下,后者绷着表情想躲没成功:“红袖是个糊涂孩子,她糊涂你也糊涂?你还带着她糊涂,啊??”
苏红袖跺了跺脚:“奶奶,他们还在外头站着呢,您要说谁也得容人家先歇口气喝喝茶吧。”
老太君颇是心烦的摆摆手。
“都来小住一阵吧,我这也是清净太久了,难得来客。”
她转身欲走,又道:“对了,你姐姐也在,收拾体面了记得找她叙叙旧,两姐妹多久没见了。”
苏红袖苦着脸噢了一声。
这般场面,是林霜今和蔺竹这般凡胎从未见过的。
打从落轿看见这碧华生光的宫宇起,很多事就超出了认知。
他们身份一般,没有贸然过去,等到侍从来指引了方才拘谨入殿。
苏红袖哪里是坐得住的主,没等他们几个各自认清住处小院是从水里入还是踏云进,匆匆忙忙把大伙儿叫到一处喝茶,已是愁的没有办法,整个人糊糊一样瘫在桌上。
蔺竹双手捧着茶很是好奇看向她:“雪尘哥跟你说了什么,你一下就答应回来了?”
“他说……”苏红袖憋了一会儿,如实道:“大不了他帮我把未婚夫吃了。”
“吃?”林霜今惊了:“是叫发财它们过来还是?”
“不是,”苏红袖小声道:“紫海一派有秘法传女不传男,都是招婿入赘,且都是附近家境出身尚可的子弟。”
“这里头有名门修士,也有功法身后的大妖海精,像我二表姐,嫁的就是一只蚌。”
“我喜欢多放一点葱花。”解雪尘矜持道:“只吃原型。”
蔺竹努力忍住笑,脑海里都有了大魔王面无表情蹲着吃烧烤的情景。
他完全是来这蹭吃蹭喝的,大部分事都插不上话,克制着不多逾越,但仍尽好朋友的义务。
“你看着好发愁,是因为你奶奶催婚的事?”
“那个兴许还是两三天后的事,”苏红袖僵笑道:“现在我得面对我姐姐。”
“你们也知道我叫什么了,红袖,说得就是红袖添香呗,淑良漂亮就行了,出生起就往这个方向培养。”
她露出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声音里都带了些情绪。
“但是我姐姐,名字就叫苏清睿。”
“家里给她选了最般配的夫郎,还预备着把整个紫海都交给她,按着将来掌门人的身份去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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