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也是一种礼物。
若有术法傍身, 无水浪碰触依然可以享受四季清凉,只身长袍渡河亦会不湿一角。
可至少在这会儿, 做个凡人也很好。
这念头刚冒出来, 他突然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有两人即将瞬秒里移身此处,速度快到解雪尘顾不上和蔺竹言语沟通, 一燃诀直接变了身形。
沙滩上蔺竹还在瘫着看月亮, 猝不及防看见翼展如黑夜的银隼唰地俯冲过来,而且在他的视野里居然有遮天蔽日般的巨型体量。
书生大叫一身努力支棱起来逃跑,再反应过来自己抬起的竟是毛茸茸的爪子。
爪子——等等,为什么是爪子!!
这一幕发生的快到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银隼清啸一声双爪把花栗鼠抓到高空,翅膀一拍便隐入云霄,身形好似鬼魅一般!
“啊啊啊——”
“你冷静。”
银隼显然没用爪子抓过吱哇乱叫的同伴,试图用灵识让对方冷静下来。
“救命!!救命啊!!”
“是我, 解雪尘。”
花栗鼠骤然呆滞下来, 在高空里先拿爪子摸脸摸胡须, 然后继续哭哭。
“我怎么变成老鼠了!你不是在玩水吗!!”
“你往下看, ”银隼仍在云间盘旋, 较平日更加轻盈而隐蔽:“苏清睿在私下和人碰面。”
蔺竹头一回被变成毛绒绒的小动物, 哪里还顾得上苏红袖, 抱着自己的尾巴屁股努力看清楚花色。
“不对,不是老鼠,也不是田鼠……”
“是花栗鼠,”解雪尘纠正道:“我在蜀地高山上见过一次,临时变一会儿,等会还会变回来。”
花栗鼠委委屈屈吭了一声,在鹰爪之间抱着尾巴显得特别惨。
解雪尘本来想带着他窃听底下那两个人在说什么,半晌感觉爪子间的毛绒绒没动静了,难得耐心地问他怎么回事。
后者把小脑袋扭到一边。
“好痛。”
你爪子好尖,都卡到我肋骨了。
按着鹰类的天生设计,那爪子也是辅助着开膛破肚用的,飞这么高还得当心把他抓丢了,自然用力些。
解雪尘叹口气,心想凡人真难伺候。
随即凌空一甩,拿长喙接了。
花栗鼠猝不及防被扔到月亮之上,嗷呜一声又被当零食一样叼着。
蔺竹努力适应这样奇怪的身体,半晌才在识海里同他说话:“雪尘。”
“嗯。”
“你是不是拿嘴接了脚碰过的东西。”
“……”
魔尊在努力克制不要把这笨蛋扔到海里去。
他们俯冲而下,乘着风不发出一点声音,自苏清睿的身后落在枝头。
来自忘世渡的特有灵息都被收敛干净,如杀手般利落,没有任何修士能察觉这里还有第三者驻足。
白梅枝之间,苏清睿仍是从容温雅的模样,只是脸上并没有笑意。
“我们只给她了一日的时间,后天便要设宴择婿,题目我已打听明白了。”
银隼落在不近不远的枝叶摇影里,能看清她身侧男人的模样。
长得也倒是人模人样,并不寒碜。
身约七尺有余,冠间缀着鸡卵大的灵珀,腰间玉佩扇下垂坠皆是上好的灵玉。
这样的东西,要么是自吞月蛟这样的千岁灵兽腹中剖出,要么便是凝练千百年功法才能融成,皆是世间罕有的贵物。
“难得你亲自出来见我。”那人笑道:“找个役使来递个话不就完了,你也知道那老不死的性子多难搞。”
苏清睿不同他玩笑,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厉意。
“此事关乎你我命脉,你还有心情在这笑?”
“好好好,你说,第一题是什么?”
她没有贸然开口,转身环顾四周,确认再无旁耳了才开口。
“第一是……”
等到两人密语完毕,各自分头远离了许久,解雪尘才通过灵识道:“你怎么想?”
“我认为,”蔺竹心平气和道:“你可以把我放下来。”
银隼这才拍拍翅膀,让开一步把他放在枝干上,用极锐利的视野看那两人离去的痕迹。
蔺竹被叼到背脊酸痛,在宽阔枝干上打了滚,趴着道:“他们为什么还要说话呢,不能像咱们这样不出声的聊天么。”
“不保险,灵识也有被人布了探听暗符的可能。”他说到这里,又想起来蔺竹在朋友们面前颇为清晰的推断,问道:“后天择婿,你想帮苏红袖么。”
“帮,当然要帮。”蔺花鼠磨牙道:“我最讨厌考试作弊的人。”
魔尊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
“还有人考试尿裤子呢。”
“那是我小时候!!小时候!!”
两人推敲商定,深夜再去苏红袖的院里,大妹子还在挑灯夜战,书桌上揉废的纸团堆成小山。
她一抬头看见两男的空降出现,差点把砚台砸过去。
“喂——”
“嘘。”蔺竹快速道:“我们刚才看见你姐姐了。”
“啊?!”
“她在偷偷跟你未来的郎君见面!”
“啊??”
解雪尘简短矫正:“在泄题。”
苏红袖愣了下,然后拿笔暴躁地拨弄油灯灯芯。
“我就知道她会干这种事。”
“泄题?第三题我想都没想出来,她说个屁!”
按照苏家的规矩,这三道题都具有同等的筛选力。
只要有一题无法通过,都默认德才不及,直接淘汰。
但应选者多是有备而来,真要是互相看上眼了,还都会默契放水,所以难度浮动性很大。
苏红袖坐着想躺着想倒立着想了一晚上,觉都没睡写废了一沓澄心纸,最后还是没有定下来。
比身法灵力,哪怕她把解家两兄弟抬出来当靶子,人家也能使阴招来诈的,不一定就稳赢。
出些玄之又玄的道法难题,譬如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靠诡辩也能强行辩出来,再不济还能用他们给的三个答案矮个子里拔将军。
她想占据完全的高地,几乎是不可能。
本来就因为这件事心烦意乱,现在有长姐一搅和,更是头疼。
解雪尘先前在白海岸里听完他们全部的对话,如是复述之后,给出简单的结论:“你姐在试图卖你,你完了。”
苏红袖神情僵硬地看向蔺竹。
后者耸耸肩:“他说的很有道理。”
“蔺哥,你变了。”苏红袖深呼吸道:“你现在跟解雪尘一样不是人。”
时间有限,她第二日就把所有朋友叫过来,试图群策群力。
“诸位亲人,诸位哥哥姐姐,我苏二即将面临人生里最要命的一道坎。”
“今天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拜托大家跟我讲讲,你们觉得最无解的题是什么。”
苏红袖双手抱拳,认认真真行过一礼:“我头发快掉光了,求求你们帮我想想,我还想漂漂亮亮多活几年。”
“最无解的题。”
解明烟摸着下巴,没多思考:“很简单啊。”
他十指一展,手中多出一沓孤本残卷。
“有这么宝贵的出题机会,你完全可以叫他们三个替咱们道门补续天书残卷!”
“像什么《忘烟斋录》,《上云法道经》,还有只写了前四十五回的那本——”
“好了,下一个。”苏红袖果断道:“果然你出的主意最馊。”
“这怎么能叫馊主意!”解五哥颇为不服:“你想过没有,这是为全道派做贡献,为修炼悟道的巅峰做出贡献,大舍无我大道存心!!”
苏红袖已经扭头看向林霜今。
“姐姐,你说。”
林霜今思索一番,严肃道:“你可以让他们三个互证,谁今后不会对你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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