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巨大的入水声,薛错被两人扔进了深潭里, 砸起好大的水花,孔云张开羽毛扇, 挡去水花。
殷飞悄悄睨了一眼, 却见薛错沉下去就没有浮上来。
奚陶看看任殊,任殊说:“小错不会凫水?”
这不是瞎说麽, 大泽娘娘的弟子,就算是真不会水掉在湖里, 哪个湖敢淹死他?
顾如诲和殷飞雪都是老江湖, 巍然不动,只有老实和尚凑过去, 果不其然被凭空出现了的剪刀脚一把扽进湖里, 扎下去四五米深。
薛错浮出水面, 抖去一头一脸的潭水, 放肆大笑, 接着偷袭任殊, 把他也拽下来。
三只落汤鸡在水里冒头,齐齐看着孔云, 把孔云看得翎毛都竖了起来, 他退后一步:“想都别想。”
薛错利索得脱得只剩裤衩, 躺在水面上翻腾,勾手, 试图证明:“小云, 这潭水可凉快了。”
顾如诲闻言说:“孔雀不喜水, 你莫为难他。”
薛错狐疑:“真的?”
他凫水过去, 长长的头发飘在水里,乌黑明亮的眼睛被水沁湿,宽阔的肩膀,修长的手臂一览无余,像只食气的水妖。
孔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片刻之后又缓缓地转回目光,大大方方的看。
殷飞雪忽然扬起水花,吸引了薛错的注意力,孔云皱眉,两人看过去,殷飞雪说道“他不会下水的。”
薛错噫了声:“你知道”
殷飞雪朝薛错勾勾手,等他凑过来,用指尖弹了下薛错的额头:“妖怪的事你少问。”
孔云鬓边的翎毛全都竖了起来。
忽然,他一挥衣袖,化作一只羽毛华丽耀眼的孔雀,一头扎进潭水,诺大的真身把泡水的几个人都压在了岸边,潭水全都被挤出岸边。
顾如诲被压的猛地咳出一口酒,他淡然的擦了擦,看向殷飞雪,目光中蕴含着淡淡的冷意,意有所指:“你就要非要招惹他。”
殷飞雪默不作声,虎爪顶着孔雀,留出一小片空间,薛错被挤在殷飞雪胸前,艰难的伸出头呼气,惊恐道:“小云。”
孔云轻啼一声,拍打翅膀,发出粗声大笑,显然是十分得意。
“等等,奚陶呢?”
任殊一脸不忍:“压在底下了,孔云道友,再不起来,就要给小和尚收尸了。”
孔云嗖地化成了人身。
不多时,一颗蹭光瓦亮的光头缓缓地从水里浮上来,当然,是脸朝下的。
薛错和殷飞雪说了话,便破了冰,一人一虎勾肩搭背,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顾如诲静心修炼,参悟剑道,剑法。
他内心澄明,在剑道上一路高歌猛进,从未有过迷惘,可是今时今日,得见人间种种,再反过来看自己修炼的剑法,每一剑,都是在自斩因果,每一剑,都是对练剑者的叩问。
明剑心,悟剑意,得剑道。
他跟随师傅修炼世间最强的天剑十二式,他不应有困惑。顾如诲极为坚定的将那些杂乱的念头一一剔除,只留下最强烈的愿望。
天地为我,一碎万般。
条条都是大道,种种皆是逍遥。
只要万般都能舍去,舍得。
忽然,他屁股一凉,猛地睁开双眼,抓住了自己的裤头,视线和一双乌黑的眼睛对上,他下意识一松:“小师兄。”
裤头被刷地扒了下来。
任殊想笑不敢笑,奚陶已经佛系的合十手掌,手里抓着薛错的裤头。
最初只是因为寒潭水流太大,把薛错的裤头冲跑了,然后薛错扒了笑得最大声的奚陶。
奚陶见此,扭头扒了任殊,任殊不敢冲殷飞雪和顾如诲下手,和薛错在水里抢夺裤头,不管是谁,先抢一条穿上。
两人打着打着,其他两人的裤头就被一起扒了。
任殊默默往后退。
奚陶好心的把手里的裤头塞给薛错。
薛错拎着裤头左右为难。
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只虎爪,一只有剑茧的手同时搭上他的肩膀。
薛错嗖地一声缩进水里,殷飞雪化作猛虎凫水追去,思无邪也紧追不舍,没多久将案犯擒获,扛上岸。
一时之间岸上笑声不断,水里嗷呜连连。
几人玩玩闹闹,不觉岁月。
两日后。
奚陶向薛错辞行,他背负着大誓愿,要走遍神州大陆,不能久留一处。
临行前,薛错和他走在大泽边。
岸边的农庄传来笑语,升起袅袅炊烟。荷锄而归的农妇带着小孩,碰到他,非要他去家里吃饭。
奚陶笑着推却,他摸摸小孩的头,记得这是个父母双亡,被收养的小孩,他说:“小僧走了。”
小孩问:“你还回来吗?”
奚陶说:“走完神州就回来。”
小孩:“那不是要很久。”
奚陶:“是呀。”
小孩:“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我家。”
奚陶点头:“好。”
两人分别。
薛错和奚陶走在大泽边,水面飘来一叶轻舟,他问:“我一直没有问,奚陶哥哥,你为什么会修佛呢?”
奚陶说:“修佛,原本是对人失望了,不过后来小僧明白,佛就是人,人就是佛。”
薛错心中微微一动,送了奚陶一沓赤符纸,小舟涉水而行,微风吹起僧人雪白的衣袍,他在小舟上合十手掌,微微弯腰:“我也该去寻我自己的道了。”
薛错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直到小舟再也看不见,他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第二个离开的是孔云。
他受族中召唤,总是行色匆匆,愈发孤冷寂寥,只有面对薛错时,才会快活些:“别送了,麻烦,我走了。”
薛错说:“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再见?”
孔云沉默,他毕竟是妖族小圣,身上担子极重。妖族放任他寻人,是为了让他的道心圆满,如今找到薛错,他再无顾虑,也要遵守承诺,回到妖族专心突破,振兴妖庭。
孔云很想一走了之,可是看着薛错离开的背影,又留住了他,伸出手:“不论何时,你我都是兄弟。”
薛错粲然一笑,如同春华初绽,握住孔云的手,眉目飞扬:“兄弟。”
孔云化作流光远去,薛错则坐在山巅,静静地望着千云大泽。
大家都有事要做,那他的这片地上神国,又何时能够建起来呢?
薛错送走了朋友,便开始着手,他把神女村改成了千云村,大泽命名为千云泽,而那八十九座山峰,还唤作神女八十九峰。
名字落成那一天,落下了玄妙的一道气,无形无质,却好像又得到了什么极好的东西。
“功德?”
“我记得断头山的时候,杀死姚金玲,你也分给我三千功德。”
殷飞雪对这感觉十分清楚。
薛错没有反驳:“对,这是人人想要的好东西。”
殷飞雪看不出多么重视:“天地能赐我,天地也能剥夺。”
薛错觉得这说法有趣,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可他却觉得很喜欢。
两人都默默不语。
大泽之水缓缓流淌,汇入南海。
薛错递给他一枚储物戒,里面装着许多修行的灵石,还有破邪的符箓,他问:“大王什么时候走?”
殷飞雪没有解释,而是问:“如今,你我是朋友吗?”
薛错知道殷飞雪是拿之前他多次不告而别开玩笑,无奈回答:“不是朋友,是兄弟。”
“兄弟,”殷飞雪重复了一遍,他摸了摸老虎耳朵,忽然说:“你没有在白天见过我人身的样子。”
薛错愣了下,殷飞雪应该是不喜欢人身。
老虎就觉得自己的本体威风凛凛,人族毛少牙齿也不尖,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孔雀就很好看,他没有毛,没有爪子,也没有雪白厚实的毛发,可是薛错天天都见到他人身的样子,从来都不说难看,那应该,就是好看的。
“大王虎身也极威风。”
“威仪赫赫,杀伐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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