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人已经不在意了。
他这个身份,能对一个平民孩子关心到这份上已实属难得。
随意嗯了声,结束纪纶这个话题,一直在旁安静看书不作声的人起身欲走。
老人浑厚的嗓音叫住他,“小七,你最近不要回去,留下来吧。”
连理不动声色收敛气息,退到角落,就听清冷的少年音淡漠应声,“好。”
“恩少爷!”少年步伐不快,却走出老远,连理不得不小跑才追上。
追上对方也不出声,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眸只是漠然看他,等他自己说出何事。
连理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就冷漠少言的人,经历新阳夜袭之事后,似乎和他们更有距离感了。
“恩少爷,请您多体谅一个父亲的心,自从洛风少爷去世,首长他……他再也经不起失去孩子的痛苦。”
正是出于对这最后一个孩子的保护,首长才会不惜给靳恩改名换姓,隐瞒身份地寄养在靳家。
姓氏对他们这样的家族何其重要,为了保护孩子,首长也舍得下来。
“我知道了,”声音意料之中的冷漠,只是最后对他补充了句,“麻烦连秘书跟他们说一声,我最近不回去。”
回去?
回靳家?
连理想起屋里老人方才那一句“回去”。
这种词用在了一个靳家。
靳恩本应该像他前面那几个哥哥姐姐一般,将雨花台当做自己家一样随意进出回来,而不是说回去一个靳家。
更不是借着远房侄孙的名头,才能偶尔来雨花台借住几天。
“是,您慢走。”目送靳恩背影远去,连理不再多言。
何夕一族的人似乎都是这个性子。
他们对不在乎的人明目张胆的冷酷,对在乎的人又太不顾一切。
……
“你好。”
“您好纪先生。”佣人头也不抬,恨不得躲着他几米远走。
将他领到房门口,更是逃过一劫似匆匆离开,不留下一个人继续接待他。
纪纶眉心微蹙,没有多说什么。
宫家近期明显不乐意招待任何外人,要不是接到上面通知,也不会放他进来。
幸好房门是没有锁着的,他不必叫不情愿的佣人过来开门,推门就能进去。
屋里布置和上个月他来探望宫璟时大差不差。
只是很多东西明显都被动过,书架也清理过,寥寥无几的几本书还在上面。
那应该是被人检查过,觉得没有问题才没有被带走,顺便留给他整理的遗物。
纪纶拿起几本,都是些散文诗歌集,童话故事大全之类,十年前中央教育局出版的图书。
想也是,如果这也能有问题,就没有更思想健康的书了。
桌面还留了一本相册,同样已经被人翻查过,有些照片已经被人取走,孤零零的几个空白位置夹在一堆学校同学的合照中,没有家人。
相册主人明显喜欢这样的校园生活。
余下几张,则是宫璟实习期参观边境戍边军团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无比灿烂,几分孩子气的龇牙眯眼,满身泥泞和戍边军团的战士打成一片。
看得出不是大部分实习学生会做的作秀演戏,他是真情实意地享受那样的生活。
纪纶还记得开学典礼那天,他还问宫璟会不会去参军,宫璟答的会。
他的会,却不是和所有前程远大的新阳学子那样,参军只是镀金,最后还是高高在上回归首都成为大权在握的政客。
他渴望的参军生活,竟然如此简单。
纪纶摩挲着照片,满心复杂。
或许,在宫家锦衣玉食地生活一辈子,对他来说,都不如在边境当一个小小的戍边战士。
纪纶收拾好所有东西,临走前没有和宫家人打招呼,他们也不会愿意见到他。
他们现在应该是巴不得和宫璟有关的任何事物都摆脱关系。
毕竟,谁愿意自己家出一个间谍卖国贼呢。
官方不会对外宣布宫璟常家后裔的身份,但宫璟是和恐怖分子里应外合,致使新阳沦陷的凶手,一定会公布出来。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纪纶站在卧室楼下,最后一次回看宫璟生活过的地方,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宫家时,宫璟喃喃呓语,不敢当他面说出来的话。
“我真的不想这样做的,纪纶,一点不想……”
那晚,他最想说的是不是也是这句话?
千头万绪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纪纶甩开不再去想,回去路上,买了东西去看望红柚爷爷。
上次他过来才知道,朝闻道早来过这里,还对红柚爷爷说,红柚被安排出国留学去了,两年后一定会回来。
不知道老爷子信没信,他一过来,老人家拉着他就要给他塞吃的喝的。
纪纶不好意思退让,老爷子还不高兴,“你看你,以前你有什么好东西都瞒着红柚给我送来,家里有不要的,也都免费给我卖废品,怎么还不能吃点爷爷的东西呢。”
为了让他放心,老爷子特意告诉他,这都是社区工作人员前几天送给他的。
他们还送了好多吃的用的给他,还要安排他住到一楼有阳光的大房间去,有专门家政照顾他。
说是这是国家福利,对老人的特殊照顾政策。
“政.府这么好了啊!”老爷子一直跟他感叹。
这样的日子真是他以前想象不到的。
以前他捡到红柚一个小婴儿时,也没见社区来人帮忙。
只让他送到孤儿院去,说是小孩子天天哭闹,吵到其他住户。
可那孤儿院他怎么没想过,送给别人养他也不是没想过。
可是孤儿院会苛待孩子啊,几个月的婴儿喂点清水,大冬天就扔在摇篮里没人管,好多不明不白就不见了。
送给愿意领.养的家庭,人家又嫌弃红柚是个女孩子,还有那么大一块胎记。
最后给谁都不如自己照顾放心。
不过他一个老头子很多事确实力不能及,幸好后来遇到朝闻道这个好老师。
朝闻道给他们送吃送喝,安排住处,大半个月的工资都花在了小红柚身上。
红柚要上学了,也是他给弄好的学籍,安排的学校。
新阳那么好一个学校,不是朝闻道帮忙申请,红柚一个没父没母的孩子怎么能进的去呢。
所以朝闻道一说,红柚是去留学了,他无条件相信。
纪纶听到这个谎言沉默一瞬,连忙附和,确实如此。
红柚这一去,回来就是镀了层金,前程远大,以后找什么工作都方便,真是让他都羡慕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编出来的这一大串,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在老人恋恋不舍的挽留中,他告辞离开。
带上门的转身一瞬间,他看到老人立刻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底蓦然沉重。
他是知道一切的吧。
老人只是穷,不是傻,也没到老年痴呆那地步。
之所以配合他们的谎言,只是他愿意相信朝闻道,相信他一定会两年内把红柚带回来。
还有就是,大家都那么拼尽全力为他隐瞒,他也不忍戳破他们的谎言。
……
“靳恩?”
“你说靳恩真的是——!”罗锣震撼了。
纪纶告诉了他个什么惊天秘密。
靳恩银行家之子的身份已经够显赫了,他原本竟然还姓何夕!
那可是一号首长背后,一个绝对庞然大物的家族啊!
“卧槽!”罗锣提着考试袋,突然想起来。
就庆典前两天,纪纶才训过靳恩思政课不认真,自己跟靳恩互.评时还给他打过低分!
“你不用这样,”他一副世界毁灭,在华龙国活不下去的模样,纪纶不忍心宽慰,“这件事估计瞒不住了,我才提前告诉你,给你打个预防针先。”
罗锣欲哭无泪,“你还不如不先说。”这样他还可以和整个新阳学子一起崩溃。
大家痛苦,他就不痛苦了。
“不过听你说,原来他对红柚真的是认真的啊。”提到红柚这个名字,Z班的人都心情沉重,罗锣也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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