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看看。”老族长冷笑一声走过来,“这水势是不是一直在增大?”
“那又如何。”薛采青柳芽煞白了脸。
族长却不再搭理她们,扬手叫人集合已回家吃饭的人。
“记得备足装的竹筐。”他说。
罗锣才发现日头已经西垂,他们在江边从上午等到傍晚。
神迹,发生了。
在万众村民震耳欲聋的激动欢呼中,他和薛采青柳芽一起不敢置信。
这些人有多激动兴奋,他们就有多绝望。
原来河水暴涨就是神迹即将发生的预兆。
伴随滚滚江水而来的是不尽金光闪闪物质,哪怕夕阳余晖微弱,它们仍在河中折射出美妙光芒。
光芒射进岸边人一双双发红眼中,罗锣骤然颤栗,眼前的大河仿佛不是湘水支流,而是来自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黄泉。
青天白日,他活的不是人间。
“柳芽!”柳芽凄然的大笑猛的将他唤过神,反应极快的薛采青纵身截下撞向巨石的柳芽。
自尽不能的柳芽还在念着,天道不公,为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朔风凛凛,薛采青拼命摇醒她的声音,“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刚刚轰然一阵的巨响!”
“神女峰,是神女峰……”柳芽脸色似清醒过来。
神女峰塌了。
在村民欢呼雀跃神迹降临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是雷声的一阵巨响,是神女峰半边塌陷的动静。
“哎,柳芽,你还记得雪秋回来后每天做的事吗……”
柳芽吞咽口唾沫,“我的地理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可也知道相雪秋那阵子早出晚归做的事情。
测量海平线,检查淤泥情况,计算径流量……刚回来那阵的相雪秋还没被软禁,成天翻山越岭神出鬼没,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回来的行为,越发让大家觉得她是怪胎。
“她和她姑姑一样是疯子。”
说着这样话的村民根本不清楚她们所做之事的意义。
薛采青环顾四周,一个个举着火把全家出动,忙碌得热火朝天的场景。
纵容水势巨大,方才仍有人绑着绳子奋不顾身跃入河中捕捞。
如今水势突然变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到到两个成人男子高度的水深,他们的疯狂可想而知。
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巨大喜悦之中,没人发现危险与死亡即将相继而来。
唯三拥有理智和判断能力的薛采青三人盯着村子上游只剩下一半的高峰,又看向水量渐渐变小,露出大片河床的河流,纷纷看到彼此眼底的东西。
那是镌刻在他们基因血脉里,从远古人类祖先就遗传下来的对无穷大自然的恐惧。
在它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逃……”快逃。
薛采青嘴唇嗫嚅,试图出声。
他们放出的不是财富,是殃灾啊。
……
“倒回去,就是他们欢呼庆祝的时候,放大画面。”
投屏显示器前,江泠赤着半身皱眉,手中裹了一半的绷带迟迟抽不出余下部分。
看着柔弱白皙的他,后背胸膛全是致命伤疤。
此刻纪纶采青不在,独属于Alpha的冷酷侵略气息肆无忌惮涌现,他冷着脸盯紧屏幕的模样更加生人勿近。
“少爷,我来帮你处理伤口吧。”旁边伺立的男人正是旅馆中死去的老伯。
原本去湘水镇是送那个雇佣兵和自家少爷汇合,完成他们原定的计划。
没想到少爷会开口请他帮忙演一出戏,让他装死吓走那几个孩子,免得旅馆成为战场后波及他们。
他们少爷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过,纵容装死人不吉利,他也欣然答应。
“老伯,他是不是还在舰上?我要见他!”随手剪短绷带,江泠套上衣服就要走。
老伯着急的,“可是老爷让你在这养伤……”其实就是变相被禁足,否则纪纶也不会联系上他。
出门在外,总督府的种种政敌总会带来许多危险。
为了江泠的安全考虑,他也不能再出这个门。
这次鲤鱼乡出来路上他独自迎敌,老伯带人及时赶到,没有大碍,下次呢?
江泠还是铁了心直奔海边军舰。
这任总督府十分奇葩,从来不住城里建好的气派总督府,自上任以来的四年多里,办公生活都在军舰上。
江泠一找一个准。
“够了,这里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晋王城的总督身形高大,面容硬朗,眉心紧紧拧着。
他还未道明来意,已被厉声驳回。
“你擅自雇佣流浪尖兵刺杀长老阁的人已经够草率,不要再引起更多麻烦!”
“你根本不知道鲤鱼乡事情的严重性!”江泠同款的冷脸厉声。
“那个视频最后一幕很明显神女峰有坍塌的迹象,一旦那里出事,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江泠展开带来的地图,鲤鱼乡地形,包括整个晋王城地形其实早在他脑海中一清二楚。
指出地图中的鲤鱼乡位置,是为了让江域背后的总督参谋部看得清楚。
整个鲤鱼乡被湘水两条支流环绕流过,姑且北面的称为大支流,西面是小支流。
神女峰塌陷堵塞的是大支流的上游,这才会导致鲤鱼乡的下游径流量减小。
可那是好事吗?
“你知道的吧,神女峰被那位博士开凿修建出来,不是什么彰扬功绩的自傲行为,它是用来分流的一座大坝。”
江域沉默片刻,“用沙盘。”
换到指挥室的沙盘上演示,更能清楚看到,整个鲤鱼乡地势低洼,以前只有一条北面支流时,河水就经常暴涨,冲破堤岸,淹及附近田庄,洪涝灾害几乎是家常便饭。
那位博士趁着四年改革之际,在鲤鱼乡上游利用神女峰分出一条支流,也就是现在西面的小支流。
此举大大减小了大支流的水流量,也就大大减少了洪涝的发生。
“现在神女峰堵塞了上游河道。”底下的人不久汇报上这个消息,江泠毫不意外的冷峻神色。
“既是如此,可以冲垮神女峰的水势不会继续冲垮剩下的部分吗。”他推倒沙盘上神女峰的旗帜说道。
“要么以更大的水量冲垮她,直至淹没下游的鲤鱼乡,要么在神女峰上游不断堵塞形成堰塞湖,直到西面的小支流容纳不了如此多水量泛滥……”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致命的。
不过细究起来,也许前一种情况反而好一点。
因为大支流如果一直堵塞不流通,水平面继续降低,他们就要考虑另外一种更严峻的情况,海水倒灌。
到时鲤鱼乡很有可能先变成堰塞湖。
晋王城本就处于雨季,正是洪涝多发的时候,鲤鱼乡出事便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雪上加霜。
届时晋王城基层毫无机动能力自救,定然大面积生灵涂炭,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谁又能承担?
“你还不行动吗。”当着指挥室所有人的面,做儿子的似乎没想给父亲留一点颜面。
原本迂腐古板的总督大人也不在意这份无礼的质问,指尖叩着桌面,良久沉声道,“我们谁都不许妄自行动,一切等中央命令。”
“什么时候?”
“等。”回了江泠这一个字,江域再不发一言。
第77章 父与子
这一等就是两日。
总督府当天就传到雨花台的情报,没有引起丝毫水花。
纵然视频中鲤鱼乡发生的事情牵动很多人心神,在部分地方还发生了小规模游行。
他们打出废除王城制度,抗议私权杀人的口号,也被毫不意外认为是楼焰总理那一派搞的小动作。
直到第三天下午,晋王城大面积水患,数万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中,连理才匆匆忙忙出现在西花厅,止步玄关踟蹰。
眼前父子对弈的温馨一幕,让人不忍心戳破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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