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儿领着个提刀军汉,小心绕过陷坑来到二人面前。军汉拱手道:“报西门千户大人!守备周大人有讯:梁山兵马已动,戌末亥初将临清河城下,周某即率麾下清河卫坚壁清野、据守县城,望诸公戮力同心,与我清河军民共御敌寇为盼。”
西门庆与徐应悟相视各抽一口冷气,徐应悟咬牙闭眼暗叫不好。西门庆拱手正色回道:“谢周大人告知,学生自当竭尽所能,与周大人协力御敌!”军汉得了回话,又由平安儿引着走了。
转脸儿西门庆却翻眼道:“这蛮子特意带话儿与我,怕我跑了怎的?”徐应悟痴愣愣眼瞳颤抖,西门庆拉了他手转回内室,却不记得叫水洗浴,只匆匆传了饭食,两人净了手后,各怀心事吃了。
饭毕,徐应悟推身上脏污,要去更衣,回来时手托餐盘,上一壶木樨松子泡茶,叫西门庆吃了爽爽口。西门庆冷眼观之,不紧不慢提壶凤凰三点头,为自个儿斟茶。徐应悟故意不去瞧他,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西门庆两指捏茶盏,移到口前却停住不饮,只虚眼瞅着他。徐应悟抬头惴惴看了他一眼,心虚挤出个浅笑。
“怎的不吃?仔细冷了……”徐应悟强作镇定,装模作样也为自己斟了半盏。他手腕搁在桌上,才举起茶,忽而胳膊一软,哐啷一声磁盏落地,随即眼前天旋地转,再坐不住。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他瞥见西门庆狠狠瞪着他,口里骂的是句甚么,却已听不清白。
醒来时,徐应悟只觉头晕目胀,眼前只颠颠簸簸、黑黑蓝蓝的一线天。他勉力撑起上身,见自己身处一辆霉味熏人、四面灌风的破车里。愣怔片刻后,他明白过来,那冤家不知怎的看穿他的计划,竟抢先一步,在他饭菜里下了药!
他用力踹开车厢门,才要开口,赶车人便回头道:“啊呀,应二叔醒了?爹叫在前头十五里亭与他会合……”
这人徐应悟从未见过,想是为了混出城门,以免周守备手下认出,特意找了外头庄上面生的伙计。可见西门庆并非临时起意,一早便背着他做下这些准备!
徐应悟气得发抖,怒吼一声“停车!”,吓得那伙计急忙带住缰绳,马儿踏步放缓。徐应悟无暇与他废话,钻出厢门跳车便跑。
他朝车屁股的方向拔足狂奔,跑了不大会儿工夫,便瞧见北城门在眼前越变越大。天边晚霞未散,正是华灯初上的下晚时分。城门脚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东边儿的门洞儿里,行人三两成群,推着板车、背着包袱,扶老携幼鱼贯而出;西边儿门洞儿则排着一列两人拖的大车,后头斗里码着一根根桶粗的圆木,由带刀军汉押着,依次往城里送。
此乃守备周秀预备守城用的滚木,徐应悟观之不由得心潮澎湃,暗生敬意。《金瓶梅》书里,清河守备周秀随济南知府剿灭梁山贼匪后升任山东统制,几年后义勇北上,最终抗金战死。这人才真真是条汉子,徐应悟忖道,是我惹出的事,我岂能叫他人替我顶抗,自己做缩头乌龟?他一时热血上头,便紧走几步加入运木的队伍,搭手与几名军汉一道儿埋头推车。
才推了百十来丈,将将要到城墙底下,徐应悟身后忽然一疼,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
“二狗子,你爹到处寻你!你不推你那瘫子老娘,跟军爷这儿裹的甚么乱?!”
徐应悟回头,见西门庆正眦目切齿狠盯着他、气鼓鼓眼下直抽抽。两人瞪眼对峙,互射眼刀。旁边儿一军汉使刀鞘推徐应悟道:“去去去,别挡道儿!”西门庆顺势拿胳膊拐了他脖子,硬把他拖出队列,拽到大道儿旁没人处。
这时徐应悟方才看清,西门庆穿一身粗麻短打,绑腿缠得老高,脑袋上裹着羊肚白头巾,活像个庄上做工的佃户小厮。
徐应悟用力挣开他手膀,转身欲往回走,却被西门庆攥住他后领子抵死不放。两人一个往前冲,一个朝后拽,衣服后心扯得老长,一时僵持不下。
“天杀的你个贼没良心的泼皮货!发的甚么狗抽风?”西门庆发狠骂道,“你爹我把你揣裤裆里、且捂不热你?好好儿的日子不过,非得碰死去!”
徐应悟骂不过他,便只梗着脖儿一声接一声吼:“放开!你放开!别拽我!”
西门庆渐觉指头儿酸软,力气将要不够,便使蛮力扑上去,两手抱死他腰身,大哭道:“哪个狗东西发誓再不离开我?肏你娘的徐应悟!你前脚儿走,后脚儿我一头碰死在城门上!你看我敢不敢!”
徐应悟终于停止挣扎,回身抱住他也哭:“我甚么也不是,没哪一件事干得成!我不配叫你爱我!我害了那么多人命,我怎有脸活?求求你庆庆,让我回去罢!我只想有点用,我只想做对一回……求你了,庆庆!”
“蠢材!”西门庆照他脸颊上不轻不重扇一巴掌,眼里却满是温柔,“你当我看上你能成事?我偏喜欢你一本正经瞎胡闹的蠢样儿,你管得着?你光记着你害了多少不相干的人,那我呢?你死了,我能活?”
徐应悟听了这话方才惊醒,顿时陷入两难没了主意,只被他水汪汪两弯美目勾住魂魄,不知如何是好。
西门庆伸手与他十指相扣,像终于卸下重负般长叹一口气道:“前次你离了我去,我已死过一回。如今你把我惯出毛病来了,没了你,我便是一日也过不得。你不愿走,无妨,我陪你便是。”
“庆庆——”徐应悟才一开口,却被他一吻堵住了嘴。酸咸泪水盖不住爱人口中清甜滋味,两人在城北大道旁漫天飞扬的尘土里痴缠良久。
末了,西门庆捏捏他手,飞眼笑道,“黄泉路上慢一步,奈何桥边等三年。徐应悟,你可得抓紧,别同我走散喽。”随后两人没入川流的车队中,手牵着手又转回城里去了。
第142章 原来你是梁山内应
运木车队穿城而过,打北门一路行至南城墙下。徐应悟与西门庆登上城楼,见军士们往来奔忙,一片热乱,守备周秀正连比带划与团练张世凑头合计。
原来,张团练不知打哪儿弄来两台三角木架的抛石机,辛苦吊上城墙,周守备却道这玩意儿难堪大用。这机械采用最简陋的长短梢装置,利用杠杆原理,往短梢一端施重,使得放置于长梢末端的石弹飞向远处。可它的木梢只碗口粗细,能弹出的石弹重量有限,射程也只百十来米远,造成不了多大伤害。
徐应悟观之却心头大动,上前一步冲周守备道:“周大人容禀。此器物用来投石,意义不大,可稍加改造,投些别的东西,却大有作为!”
周守备识得他是西门庆的伴当儿应二花子,却没认出他身旁庄稼汉打扮的西门庆,便瞅他一眼冷冷道:“军机要事,岂容你这刁民在此干涉?怎的,你家主子把你抛下,自个儿尥蹶子跑了?”张团练急忙以拳捂嘴,假作咳嗽提醒他。西门庆嘴角抽动,冷眼直盯着周守备,周守备这才认出他来,气氛一时好不尴尬。
徐应悟紧着推搡西门庆道:“那两样儿东西,你铺上可还有余?”西门庆闻言恍然抽一口气,冲周守备道:“周大人看不上这劳什子,不妨舍予我罢。暂且置于此地,我自有用处。”言罢拉着徐应悟跑下城楼。
两人一路往西门家各个药铺里,招呼伙计们将硫磺、硝石两味药材收拣装了,往城门楼子上送,又吩咐腿脚快的小厮,跑一趟砖厂,收几大筐烧得松松的焦炭来。
看官想必听说,这硫磺、硝石、木炭三样儿混合一处,便是那威力无穷的杀伤性武器——火药。最早详述火药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药铺行当的祖师爷,名医“药王”孙思邈孙真人。硫磺与硝石,亦是两味杀虫驱秽的常用药材,故而药铺里都有储备。
有了火药,仍需装药的“炮壳”。时间紧迫,一时找不来更合适的容器,只能用炮仗改装。两人欲往烟花儿铺里收买,才发觉身上不名一文,银钱都藏在出城的车里了。西门庆便拉下脸,带徐应悟去何千户府上借贷。
何千户对抛石机发射火炮一事颇感新奇,不仅大方拿出几十两银,还要亲自上城墙,观摩填药点炮的过程。西门庆见他满脸悠闲淡定,心头闪过一丝疑问,未及多想,却听徐应悟道:“如今只剩一样儿。炮仗装了威力翻倍的黑火药,若点了再发,极易伤及我方军士,能发射至敌军阵中后再行引燃,方才万无一失。有一样儿东西,名唤白磷,可令炮仗触地则燃,只是眼下时间紧迫,不知如何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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