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安静了半分钟,迟也开始伸手解安全带。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咔哒”一声,车门锁了。
迟也的手僵在安全带的扣子上,转头去看喻闻若。
“您有事吗?!”
喻闻若面色淡淡的,不搭理他,饶有兴趣地在中控台上又戳了几下,一副锁车门只是他一不小心点到的样子。
迟也:“喻主编,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不然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跟他锁在同一个地方?
喻闻若笑了,“迟也,不要讲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仿佛掰回了一城似的,迟也终于也让他堵没话了。前面教练狠狠地挥了两下旗子,示意驾驶员把上车区清出来。但是喻闻若还是没动。
“往前开……”迟也没忍住开口。
“嗯?什么?”
迟也的舌尖顶着腮帮,指了指前面的旗子,压着火气解释:“让你准备上赛道。”
喻闻若“哦”了一声,也学着邱君则的样子,一脚油门就飞了出去。
“……”
迟也本来想解释这块区域不允许开这么快,但还没开口,车已经掠过了限速区。
赛道的第一片区域是麋鹿测试,全是布满了障碍的大弯,考验的是车手过弯时对于刹车点的预判能力——一项喻闻若完全不具备的能力。
迟也坐在副驾,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车头不知道第几次撞倒了弯道上的软桩子,喻闻若心理素质倒是过硬,一点儿没减速,硬是从伏倒的橡胶软桩子上碾了过去。整辆车因此颠簸了一下,好好一辆城市跑车,给喻闻若开出了越野的感觉。
真是个人才。迟也在心里想。
喻闻若开出麋鹿测试区,把速度降下来,余光扫了扫面色平静的迟也。
“你一点都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迟也当年去玩儿赛车比喻闻若野多了,早把生死看透,所以后来他的教练不让他再开车。
“不惜命的赛车手是跑不出成绩的。”中年人当年很严肃地对迟也说,“你不属于赛道,回去吧。”
迟也仍旧垮着一张生死置之度外的冷脸,道:“还好杜茵没上你的车。”
“如果是她坐这儿我就不这么开了。”
迟也冷笑了一声,“你要是还想跟邱君则把事儿谈下来,最好离她远点儿。”
“我看杜小姐没那个心,你还不如劝劝邱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
迟也神色很厌烦似的,手肘倚在车窗上撑着太阳穴,没说话。
他跟杜茵有过一点交集,不多,但足够了。他知道杜茵从横店跑龙套一点点爬上来,爬了快十年,脑子清醒得很。邱君则自命风流,觉得娱乐圈这些女人跟他逢场作戏,都是另有所图,一向吝啬得很。跟他谈恋爱,除了一时的话题以外什么都没有。资源,钱,人脉,邱君则一样都不舍得真给。
杜茵是能担大女主的正经小花旦,不是什么女主播女网红。她不缺这点热度,所以总是爱答不理。但也不知道是为了玩手段还是纯粹不想得罪大少爷,她也没拒狠,就这么吊着邱君则,吊得他越来越着魔。
这些声色男女之间你进我退的伎俩让迟也非常厌烦。他连听八卦都懒得,遑论去劝邱君则。
喻闻若把车开出来,很识相地没上更高难度的赛道,绕了一圈,又往麋鹿测试区去。
“我只是在跟杜小姐聊风尚盛典捐赠的事。”
迟也转了一下头,眉头仍皱着:“什么?”
然后反应过来,嗤了一声,很不以为然。“你跟我解释干什么?”
喻闻若耸了耸肩,也没说为什么觉得要给迟也解释,踩了一脚油门,又进了赛道。
迟也终于屈尊指点了他一句,“踩刹车。”
喻闻若一脚下去,车在进弯道之前就大幅减速,车尾狠狠甩了出去,原地漂移过弯道,一个障碍物都没撞着。
“杜小姐人很和善,会对邱君则那个态度,应该是真的很不愿意。”喻闻若一边说,一边开到第二个弯道,这回不用迟也指点,他已经知道要提前踩刹车。轮胎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迟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驾驶座上的人,没想到他悟性还挺高。
但仍是觉得他的话可笑。迟也觉得喻闻若简直一厢情愿极了——杜茵对他笑两下,就是和善,对邱君则冷淡,就是真的看不上?他知道杜茵是个什么人吗?
就跟写那篇《局外人迟也》一样,他怎么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迟也心里又烦起来。他很难解释这种烦,只觉得眼前的人讨厌极了。讨厌他的金丝框眼镜他的风度翩翩,更讨厌他假惺惺的笑和他的自以为是。
“杜茵需要bridge的版面,当然对你和善。”迟也没好气道。
“是吗?”喻闻若再次加速,车简直贴地飞了起来,也不耽误他说话,“你不需要?”
迟也被又一次大幅度的漂移甩出去,又被安全带拽回座位,整个人晃来晃去。
“恕我直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拿我和杜茵相比的话,应该是bridge更需要我的流量。”
轮胎“嘎吱”一声拖出长长的两道黑色痕迹,跑车一个急刹,停在了终点线外。
喻闻若利落地把车档把手一推,转过头来看定了迟也。
他嘴角是带笑的,但迟也看得出来,经历了半天的挑衅,喻闻若的眼睛里现在才是真正带了怒意。
如果说之前迟也的态度都只是因为喻闻若得寸进尺的提问才产生的逆反,尚可以一笑置之的话,他现在的态度才是真正的傲慢与敌意。迟也不把bridge放在眼里。
他终于越过了喻闻若所允许的那条线。
“你说得对,我根本不了解你。”喻闻若的语调很平静,“所以我去查了一点儿你的资料……”
迟也张了张嘴,想打断他,但喻闻若没给他这个机会。
“放心,我没查你爸爸是谁,跟你不一样,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不耐烦似的,“我注意到有两个问题你从来不允许媒体提及,却恰恰是外界讨论最多的两件事。一个是你跟张念文到底是不是不和,另一个是你跟蒋以容的关系。”
迟也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像一只彻底被激怒的猫,浑身的毛都奓了。“喻闻若!”
“第一个问题想必是显而易见了。”喻闻若仍旧在笑,“第二个,我倒是听说了不同的答案。”
迟也遽然伸手,要在中控台上把车门锁打开。但是喻闻若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
“你被张念文雪藏,一年多接不到戏,是蒋以容给了你达诺尔全球代言人的title,让你从时尚圈重新杀了一条路出来。”喻闻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无故罢录,徐穹要把你换掉,也是蒋以容坚持要你来拍——迟也,你想听听我听说的事吗?”
迟也当然不用听也知道喻闻若指的传言是哪些。他也知道无论如何喻闻若都会说出来。为了羞辱他。
“你到底是蒋以容养的小情人,还是她的私生子?”
迟也狠狠抽出自己的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拧出了一个冷笑,“喻主编信哪一种?”
喻闻若摇了摇头,他又笑了。“关我屁事。”
他原话奉还。
“你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了解你。”喻闻若松开迟也的手腕,随手解开了车门上的锁,“now get out.”
第9章
“你再说一遍,你跟喻闻若说了什么?”
迟也没敢重复。
他穿着戏服,外面裹着一件穿旧了的,灰扑扑的羽绒服,手里揣着热水袋,架着手机,正跟严茹视频。今天的戏很惨,他一脸的“伤”,嘴角还有刚咬破的血包的痕迹,蜿蜒着,直淌到下巴上,又被糊成了一片。迟也垂着眼睛,好不可怜的样子,但是严茹半点都不吃他这套。
她压着火气,咬着牙又问一遍,“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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