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了。”迟也没接手机,“她能有什么事找我。”
“好。”喻闻若平静地把手机放了回去,出门去洗澡了。
迟也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模模糊糊的,听见迟良在跟喻闻若说话。然后卫生间的门关上,水声响了起来。他的床边挨着窗,外面雨声也很大,哗啦哗啦,两相交错,没完没了。
迟也心烦意乱,又没处去说,下意识点开了自己那个ins小号。他谁也没关注,所以时间轴上只有他自己凌晨发的一条,照片是黑漆漆的楼道里发绿的逃跑小人,写着“安全出口”。文案看起来毫不相干,就两个词,“me too.”
迟也手指悬停在键盘上许久,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门又开了。迟也迅速把手机摁灭,往枕头下面一塞,趴床上装死。
喻闻若走过来,推了他一下。
迟也抄起边上一个枕头,扔给他。
喻闻若接住枕头,二话没说把迟也身上一条薄被子掀了起来。
迟也“蹭”地坐起来,“干嘛?”
“打地铺。”
迟也一把拽住,抬头跟他对视了半刻,然后很不情愿似的,往里面滚了一下,给他腾出半张床。他脸朝着墙,有意不看喻闻若,听见他躺下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柔的笑。然后被子重新拢到了他身上,喻闻若身上热烘烘的,他闻惯的那种古龙水味道没有了,变成了他们家里的干净的肥皂味道。迟也自己身上也是这个味道,但喻闻若的身体靠过来,他就觉得那味道更明显,直往他鼻子里钻。
迟也又想起他那句“做贼心虚”,并且真的开始觉得做贼心虚了。
喻闻若突然开口:“迟也。”
迟也不理他。他蜷缩着,把自己裹成一个茧,背部隆起,像抵御着什么。
喻闻若:“我们能不能……”
“不能。”
“你都没听到我要说什么。”
“我不用听。”
喻闻若不理会他的抗议:“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迟也沉默了一会儿,“喻主编,你觉得这样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还行吧。”
“没用的。”
“这么确定?”
迟也沉沉地叹了口气,翻过身来,躺平,“你又要开始道歉了吗?”
“不。”喻闻若轻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已经讲得很明白了,道歉没用。”
“很好。”迟也冷冰冰的,“那睡觉吧。”
“所以我不准备再道歉了。”
“那你要干嘛?再跟我表白一次?”
“那样会有用吗?”
迟也无语了。
“说什么都没用。”迟也闭上眼睛,“你其实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
“不,我觉得我做错了。”
“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的时候,你还是会和现在一样。你觉得你对不起我一点儿都不会影响你在工作上的判断。”
“我很欣慰你这么了解我。”喻闻若又笑了,迟也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希望没有下次了,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在直播间骂你的粉丝。”
迟也狠狠地从被窝里踹了他一脚,正踢在喻闻若的胫骨上,疼得他“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们分手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没有站在我这边……”迟也本来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早就不生气了,但是怒火还是一把烧了起来,“是你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是我咎由自取!”
“我从来没这么说。”
“可你就是这么觉得!”
喻闻若沉默下来。
迟也追问:“我没说错吧?”
喻闻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想说我理解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你上次说了不要讲这个话。所以我猜我应该是不理解。可是如果我说我不理解,又成了我承认我觉得是你咎由自取。你已经把我能说的都堵死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迟也,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为什么那么生气,我只能猜。看起来好像我的猜测都只是让你更生气,我……我很抱歉。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件事是你咎由自取。”
迟也顿时噎住,心里那把火突然“呲”地一声,灭掉了。在他们漫长的争吵、沉默和拉锯之后,喻闻若终于从火里抽出了那根烧焦的木柴。
迟也诡异地沉默下来,心想是啊。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喻闻若在他的沉默里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能告诉我吗?至少我可以试着去理解……”
没有回应。许久。
迟也的声音木木的:“我就是觉得那样显得我不够男人。”
喻闻若非常沉地叹出了一口气,迟也很难判断他信还是不信。
“我不能保证,下一次有这样的事的时候,bridge会无条件从你的利益出发。就算我现在说了这样的话,你也知道那是骗你的。可能我道歉一万遍也抵不上这个承诺,但我不想骗你。”喻闻若对他说,“如果这就是你真正想从我嘴里听到的,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迟也平躺在床上,身体僵得全然没有了活气。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着。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有个卫兵爱上了公主,在公主的阳台下守了九十九天,忍饥挨饿,却在最后一天离开了……”
迟也皱起眉头:“我就是那个公主?”
喻闻若的脖子抻起来,强调道:“我不是把你当成女人,这只是一个比喻。”
“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已经用完了我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真的没辙了。”喻闻若跟他解释,“我朝你走了九十九步,但这最后一步必须是你来走。我就站在这里,决定权完全在你手里。你有两个选择,走完最后一步,或者彻底离开我。但我只有一个选择。”
“是什么?”
“不停朝你走。”
迟也笑了一声,他第一次听见喻闻若这么语无伦次,牵强附会,胡说八道。
“你刚刚才说你就站在这里不动了……那个故事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吧?”
喻闻若崩溃了,他突然抓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闷在里面狠狠诅咒了一句,好像在强忍着不要揍迟也一拳,“for god\'s sake!”
迟也还在笑,他终于感到了某种轻松。这轻松很恶劣,完全建立在喻闻若的痛苦上面。
喻闻若一把掀开了被子,下定决心似的,“ok,fine. 那就分手。”
迟也一副无所谓的腔调:“你终于想通了。”
喻闻若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憋了半天,突然道:“其实我们在一起本来也只是一个误会,纠正过来最好!”
“什么误会?”
“我那天没想亲你!”喻闻若的手举在半空中,要跟他证明什么似的,“我的药在你枕头下面!我当时只不过是想……”
迟也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他撑起身体,看黑暗中看着喻闻若:“你是说那天晚上是我自作多情?”
“我不是说……”喻闻若下意识地挽回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他已经破罐破摔了,“对,你就是自作多情。”
“可你昨天还说爱我,那也是我自作多情?”
喻闻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抿住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迟也忽然又道:“你今晚没吃药。”
“我没……”喻闻若又噎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才道,“我已经停药了。”
“什么时候?”
“好几个月前。”
“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从来没问过!”
“我现在就在问啊。”
“ok,我停药了。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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