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转过脸:“怎么了?”
喻闻若没回他,眉头皱起来,坐在了床边。迟也凑过来,喻闻若把手里还剩了一半的羊肉串递给他,迟也顺嘴叼走了。喻闻若腾出手,把群里的聊天记录往下翻。
组员说,这是那个资金链断裂的蜗牛公寓办公室,楼道里全都是房东和房客,他们聚集在这里想要讨个说法,但是一直到现在,都过午夜了,蜗牛公寓还是缩头不出,房东和房客们的情绪已经有点控不住了。
再往下翻,又是一个视频,仍旧是喧闹的背景和攒动的人头。一声巨响,蜗牛公寓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整个打碎,警报灯狂闪,人群被进一步激怒,镜头晃得看不清楚。
喻闻若回了一条信息:“视频哪里来的?”
组员在下面回复,不知道。现在北京的各个朋友圈和群里都传疯了,都是这两个视频。但是微博上所有相关词条都被封了,在出进一步具体的情况之前,不允许造谣传谣。
喻闻若眉头拧得更紧,他突然注意到第二个视频的封面定格的画面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一个女孩儿,正对着镜头在哭。他点开来又看了一眼,视频一晃而过,几乎没有在女孩儿脸上停留。他暂停,截了一张图,把那张脸又放大了许多。
“迟也。”他喊了喊床上的人。迟也正美滋滋地吃烤土豆片,应了一声:“嗯?”
“你过来看。”
迟也凑过来,喻闻若把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给他看。
“这是不是你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时尚杂志其实也是要写社会热点的,只不过是撰稿的角度和时效性上跟传统新闻媒体有一些区别。
赠送的字数还是在 蕉没有根
第38章
阿芝蜷缩在派出所的椅子上, 尽力地抱住双膝,脸朝下,埋在双膝之间, 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卷。
手机在两三个小时之前就没电关机了, 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朋友来接走, 还要几个也跟她一样, 没朋友,没家人,现在也无处可以去, 都是女孩儿。派出所好像比流落街头要安全一点, 他们抱着团,都没走。一个好心的女民警给了她们拿了两件大衣。衣服又脏又臭,那几个女孩子一起缩在下面, 阿芝没凑过去。那个女民警坐在她身边, 递给她一杯水。
“谢谢。”她把水焐在手心, 热的。
“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嘛, 不要绝望。”女民警劝她。阿芝抬头看了她一眼,女民警有点年纪了, 大概和她妈妈差不多大。她心生好感,鼻子一酸, 又说了一句“谢谢”。
“哪里人?”
“湖南人。”
“听你口音就像。”女民警笑了笑,“来北京打工多久了?”
“今年年后才来的。”阿芝点点头。“打工”两个字有点微妙的意味,阿芝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我在北京上的大学。”
“哦!大学生!”女民警调侃似的, 但态度有了一些变化。“北京的学校不好考啊,学什么的?”
“商务英语。”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阿芝顿了一下,没立刻开口。小可跟她说过, 不能在外面随便乱说自己是迟也的助理。
“娱乐行业。”
女民警的目光变得怀疑起来,在她脚上的运动鞋和脖子里一根项链上徘徊。都是名牌。公关送礼的时候迟也会把身边人的尺码也送过去。看起来远远不是她此刻能够承受的东西。阿芝感觉女民警可能想歪了,那个词确实有歧义,但她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应该用哪个词。她的脸有点发红,尽力地把脚往里缩。
“陈芳芝?”另一个民警喊了她的名字,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在!”
“有人来接你了。”民警歪了歪头,示意她过来。
阿芝愣在原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在北京无亲无故,能打的电话都已经打完了,还有谁会来接她呢?
女民警拍了她一下:“去啊!”
阿芝赶紧把水还给她,又郑重其事鞠了个躬,“谢谢!”等她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正站在那儿跟民警说话,通身的气度好像跟这个老旧、规整的派出所不是一个画风。她一声“哥”差点脱口而出,却见喻闻若转了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阿芝的表情太惊讶,以至于民警狐疑地看了一眼喻闻若:“不是她啊?”
喻闻若回头:“是她。”
民警又问:“陈芳芝,认识吗?”
阿芝愣在那儿,还是没说话。
“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喻闻若耐心地笑了笑,“她哥哥不太方便,托我来一趟。”
阿芝听懂了,低下头点了点,小声道:“认识。”
“那就行了,过来签个字。”民警扔出两张单子。“没多大事儿,小姑娘太激动,跟着砸了人家办公室,已经批评教育了,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你证件我登记下。”
喻闻若掏出居留证来,民警抬头看了他一眼,“嗬”了一声,“外国人啊?”
喻闻若抿紧嘴,“嗯”了一声。
民警记下名字,轻描淡写道:“别是记者吧?”
喻闻若没接茬:“陈小姐可以走了吗?”
“走吧。”
喻闻若长臂一揽,把阿芝拉了过来。她只到喻闻若的腋下,小小一只,一下子被风衣罩住,看起来像被喻闻若夹在腋下拎走的。阿芝不太自在地挣了一下,“我哥怎么知道……”
“你被拍到了。”喻闻若拉着她出了派出所大门,一边跟她解释,“迟也到处打听,知道后来出警了,把这一带的派出所都找遍了。”
他没细说,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迟也到底打了多少电话,拜托了多少人。
阿芝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暖意,顿住脚,站那儿,抿着嘴,快哭了。
喻闻若回头看着她,阿芝也抬头看着他,眉头皱起来,“那你……怎么会……你?”
“迟也不方便出面。”
“这个我知道。”阿芝别别扭扭的,甚至退了一步,有意要跟喻闻若保持距离似的,“可是,怎么会……”
为什么不是小可姐?为什么是你?
阿芝心里有一个猜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们仍在派出所门口,外面是一片暗下来的老旧街区,背后的白炽光明晃晃地映出来,把阿芝整张脸都映得特别不真实。
就在那一瞬间,喻闻若突然看懂了她的神情。
不认同的、甚至觉得有点恶心的那种表情。他对这种表情并不陌生。在英国也好,在中国也好,无论是号称多么文明多么开化的环境,他多多少少还是遇到过这样的眼神。无论是少年时期在学校厕所里被男同学鄙夷地骂“faggot”的时候,还是成年以后被hr叫去单独谈话的时候。
他不禁想,是否她也会对迟也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仅仅针对他。
“今晚我跟迟也在一起。”喻闻若平静地对她说,“他在车里等你。”
他没再靠近阿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停车场的一辆车。到了这个点,几乎没什么车停在那儿,喻闻若率先转身,往那边走了两步。迟也从副驾上走下来,扬声喊了一句:“阿芝!”
阿芝猛地回过神来,眼泪突然冲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快步走过去,看见喻闻若自然地揽着迟也,正在他耳边说话:“就是破坏公物,人没事。教育了一下。”
迟也的目光扫过来,阿芝注意到他的眼睛发红,好像那种很久没睡觉了的样子,在暗夜里看着特别可怕。她一时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内疚、难受和别扭都涌上来,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先上车再说。”迟也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自己绕回副驾,开了车门。阿芝也爬上后座。是喻闻若开车。
“付了多少钱?”
“四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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