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一直十分感激他的知遇之恩,每年新年都会特意寄些礼物过去到他澳洲的居住地址。
就在前一天,我还同他发了一句新年祝福,告知他我给他寄了年礼,并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情况是否还好。
他回答最近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偶尔炒炒基金,大部分时间就在四处度假旅游,没什么压力,前半辈子赚的钱完全够花,目前只需要享受人生。
我听着十分羡慕,心道要不是我明知自己没法撂担子甩手走人,我都有点想去体验体验那种完全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抽回思绪,我暗忖顾成怀早已全家移民海外,怎么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出现在C城。
我刚才看见的多半只是个模样相像的人而已。
二十七桌没白等,一顿精致的粤菜吃得我心满意足,不由开始做梦,心想秦烬的厨艺什么时候也能进阶到这个地步,那我可算是熬出头了。
吃完饭,跑到顶楼影院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说是看电影,结果我和秦烬两个人这么长时间竟没一个想起来先提前订个票。
着实是从前包场的日子过惯了,由奢入俭难。
我俩在电影院门口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相顾无言,最终秦烬在我的眼神示意下主动去买票了。
这年头不在线上提前订电影票的大概也算稀缺动物,秦烬吊儿郎当地插着兜走到售票柜台前,那儿只有一个在出售爆米花的年轻姑娘,我抱着臂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
秦烬过去淡淡地说了句:“两张票。”
那正在装爆米花的姑娘目光接触到秦烬的时候手抖了一抖,两颗金黄的爆米花撒出来,蹦蹦跳跳地滚落在地板上。
她问:“您要哪部片?”
秦烬皱起眉,似乎有些为难,他转头看了看我。
我耸耸肩,表示我不了解,没想法。
秦烬便随手一指面前的广告牌,正前方电子显示屏上是一张海报,五彩斑斓的,似乎是两位著名影星出演的喜剧片。
他道:“就这个吧。”
“哦,好的。”姑娘说,“有普通票,VIP和情侣座三种,您要哪一种……”
我在一旁听到“情侣座”三个字的时候心间动了动,但到底还是忍了忍,没插嘴。
而正买票的秦烬沉默了片刻,冷着脸道:“最贵的。”
我差点一口口水呛到自己,心想这家伙买个电影票而已,能不能不要这么横行霸道?听着怪吓人的。
“……好的。”那小姑娘显然被秦烬刚才那三个字震惊了一下,换了一副战战兢兢的口吻,问,“别的还需要吗,爆米花,饮料之类?”
秦烬又转眼看了看我,无声地询问我的意见。
我挑起眉,心里却想着——
哟,我是你谁啊,你还知道来问我?
秦烬见我不答,欲言又止了一下,朝那姑娘说:“要一桶爆米花。”
“多大的?”
“……最大的。”
“好的。”
随后我震惊地看着秦烬抱着一桶巨大、硕大、超级大的爆米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两张票。
最近一场还售票的电影开场时间在二十五分钟后。
进去之后,找到座位,秦烬要的“最贵的”VIP座的确货真价实,我们两人占据了一个单独的大型拱型沙发,左右做成环形的弧度,基本能阻挡外人的视线。
我和秦烬坐下,位置很宽敞,中间还空着,正好可以用来放那水桶一样的巨型爆米花。
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跟隔壁的情侣座倒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没搜过任何影评和介绍,纯粹是盲买,所以我看得十分认真,生怕开小差错过了剧情。
秦烬这家伙却偏要来打扰我。
刚落座没多久,我正把手伸在那海洋般的爆米花桶里大快朵颐,他突然抱起那个纸桶,放到了他的腿上。
没了阻隔,我们靠在了一起,但与之相对的,我每次拿爆米花都得把手伸进他怀里去捞才行。
我在黑暗中鄙夷地睨了他一眼,秦烬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荧幕,也不接招,估计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微弱的光线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唇边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整个人立刻变得酥酥麻麻的,心跳砰砰乱撞。
又来招惹我……
我扭过头,努力重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我们后排坐着一对情侣,讲话的声音还挺大,且内容十分肉麻,我甚至听到了暧昧的打啵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秦烬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我的大腿上,我正看的入神都没有注意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正不安分地往我大腿深入。
我一震,赶紧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凑在他耳边警告道:“喂,你知不知道电影院里有监控?!”
这话其实是废话,秦烬从来都没来过公共电影院,自然不会知道这种细节。
秦烬尚未应答,我惊奇地发现他耳廓摸起来软趴趴的,皮肤很薄,被我没怎么用力地捏了一下,竟然就奇异地泛红了起来。
我感到十分有趣,又好奇地扯着他手感舒适柔软的耳朵揉搓了两下,眼睁睁看着那只耳朵越来越红。
哇哦~
秦烬用一种似乎十分阴沉的目光瞥了我一眼,默默地收回手,低低地道:“不是说有监控么?别玩了。”
我讪讪地瘪瘪嘴,心里却乐得开花,心想被我发现一个他的弱点,今晚回家一定得再好好玩玩。
直到电影时长过半,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部片子原来是个披着喜剧皮的悲剧故事。
我真是猝不及防,本来正笑着,突然之间脸就僵住了。
其实故事的内核挺俗套,讲述的不过就是生死别离的老话题。
只是禁不住一下子转变太大,配上优秀煽情的音乐和两位演员卓越的演技,我忽得有种心脏被无形的手揪起来的酸痛感。
接着,镜头转到了医院,心电图的声音一下一下,充斥回荡在骤然寂静无声的影院。
滴——滴——
我感觉自己几乎如同被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连鼻尖都好像能闻到那种病房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
那似乎只是一种生理上的条件反射。
所有积压的情绪都翻滚起来,好似惊涛骇浪。
原本我嘴里甜甜的,塞满了裹着焦糖外衣香香脆脆的爆米花,忽然之间,却变得又苦、又咸。
滴……滴……滴……
这相似的声音我听了许多年,全部来自我身边这个我深爱的男人的胸腔。
哪怕他过去再怎么只手遮天、叱咤风云,在心电图下他心跳的声音却与任何濒死的凡人无异,很慢地平稳地一下下响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变为一片永久的死寂。
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一种象征性的心理安慰,这声音好像无望的曙光,又好像象征终结的丧钟。
任何创作品都是虚幻的,它们贩卖想象,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而我理当永远保持清醒。
本应该是这样的。
我明明知道都是假的……
然而,鼻腔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阵强烈的酸涩感,泪水在我努力试图憋住之前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我不知道别人怎样,但我很少看电影,尤其是和朋友一起看电影的原因之一就是我非常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哭。
一个大男人,丢脸,真的太丢脸了。
要是被发现的话,大概会被嘲笑到死吧。
一旁的秦烬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作,应该也没有转头,我试图以黑暗的环境为掩护,死死地咬着牙关,一点抽噎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悄无声息地任由眼泪掉下。
只要我不出声,他就不会注意到。
眼前早已模糊了,屏幕上在滚动放映着什么全然看不清,只剩一层虚化的水雾。
我其实非常想吸一吸鼻子,但秦烬离我太近了,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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