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夫挥了挥手:“去吧,明天再说。”
琉璃彩抬眼望向傅西凉,心里还记得他方才曾经对着葛秀夫回护过自己,虽然那几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的,但管他说得好不好呢,反正意思是那个意思,意思就是要让葛秀夫别再欺负自己。
当着葛秀夫的面,他不便对傅西凉太亲热,只能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也谢谢您了,只是我扰了您一天,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葛秀夫说道:“用不着知道,他不是出去玩的人,对你没用。”然后又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滚蛋吧。”
琉璃彩见葛秀夫对自己像是有些烦,立刻退了出去。转身走进院子里,他见二霞托着一盒子蚊香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一点紧张的忧色,分明是一直在听房内的动静,便是向她一笑,小声说道:“逃过一劫,没事了。”
二霞点头:“那就好。”
琉璃彩也记着她的好——她除了给了他一大碗饭菜之外,后来还给了他一大杯挺好的茶水,一个大香瓜,和一碗樱桃,要不是肚里装了这些东西,他也不至于在大街上尿急。
对于这些不带目的的好意,他最敏感,记得也最牢。他如今还不敢在院内久留,所以只匆匆的告诉这位女仆:“你等着,要是在天津唱不成就算了,只要能登台,我就给你送票。”
二霞刚说了一句“不用”,他已然转身走了出去——得赶紧回饭店调整身心,再布置布置,一旦葛秀夫明天来了,就必要将其笼络住。如果能有了姓葛的当靠山,往后就谁也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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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傅西凉坐下来,问葛秀夫:“你是个大混混?”
葛秀夫向后一靠,坦然答道:“不是。”
又说:“别听那个戏子胡说八道。我是个开报社的,怎么会是大混混?”
然后又摇头晃脑:“我应该算是个文人,偶尔和人打打架。就算我是,文武双全吧。”
第一百零三章 :不如游玩去
葛秀夫既是来了,便在傅西凉这里厮混了一阵。有他在客厅里,二霞连大气都不敢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怕他,其实他在这院子里向来是挺和气,一般不搭理她,偶尔搭理她一次,十分亲切,开口就是一个“霞”,唤得她一愣一愣。
在卫生间里,她发现了琉璃彩落下的水红手帕。小小的拧开水龙头,在无声无息的细水流下,她用香皂将那手帕搓了一遍,拧干晾了出去。这手帕轻飘单薄,像片绯云似的,观赏性大于实用性,别看不实用,想必还挺贵。二霞心想他明天若是回来拿呢,正好给他;他要是不要了呢,也不能就这么扔了——这可是名伶用过的东西啊!
她仍然当琉璃彩是个大明星。
与此同时,葛秀夫和傅西凉在客厅里正说得有趣。葛秀夫问傅西凉:“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就敢和我交朋友?”
傅西凉反问:“交朋友还得知道你平时到底干什么?”他想了想,摇摇头:“太麻烦了,我嫌费事。”
“那么,万一我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你和我交朋友,不怕受连累吗?”
傅西凉再次反问:“还 ‘万一’什么?我不是已经受过了吗?”
葛秀夫笑了:“倒也是。”
傅西凉又道:“你喜欢和别人打架,那没关系,反正我原来也常和人打架。可是我不想让你再欺负别人,受欺负的滋味很难受,我原来就总受欺负。虽然欺负的人全被我打进医院里去了,但我的心情还是很不好。而且琉璃彩和大姑娘差不多,你欺负他就等于欺负大姑娘,很没有绅士风度,等于丢人现眼。”
葛秀夫被他说得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笑:“好好好,你说得对,我全听,我往后不欺负琉璃彩了。”
傅西凉又道:“燕云最讨厌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燕云倒不用管,我有没有风度他都讨厌我。”
“我看他现在对你还可以。”
“那可能是他认命了。”
傅西凉忽然站了起来:“还没有给你看我的自行车。”
他也跟着起了身:“什么自行车?”
二人一起走到了院子里,傅西凉指了自行车给他看:“我买的。”他扭头看葛秀夫:“全是我自己赚的钱。”
葛秀夫把眼镜往头上一推,凑近了细看:“发财啦?”然后回头对着傅西凉一笑:“还挺识货,花了多少?”
“四百二。”
葛秀夫拍拍车座,一拨车铃:“可以,钱没白花,是好东西。”一转身坐到了车后座上,他想起了件事:“记得有天晚上,我和你哥哥喝醉了往回走,半路遇见你站在街边看人家橱窗,看的是不是就是这辆自行车?”
“稍微有点不同,这一辆更好些。”
“那时候就想买了?”
傅西凉点点头。
“但是那时候钱不够?”
傅西凉笑了,还是点头。
“钱不够也不说,宁可自己憋着,等攒够了再买?”
傅西凉继续点头。
葛秀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有志气,我从十八岁离开家之后,就没再花过家里一分钱。”说到这里,他噗嗤一笑:“不过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硬气,我舅舅借给我不少,我不能算是白手起家。”
他的舅舅和他的叔叔对他都不错,明里不管,暗中扶持,仿佛在这种行为中暗藏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感情。扶持他,就等于和葛老太太做对,他们全受着老太太的压迫,尤其是舅舅们,一辈子都是无处可逃,自己都不知道家里这个老姐姐怎么就这么逼人,以至于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能生。
所以他们对待葛秀夫,是能帮就帮一把,帮了葛秀夫,等于是变相的报复了葛老太太,说起来还是他们好心肠,怕葛老太太拉不下面子疼那逆子,所以主动的替葛老太太花钱费力,老太太还得领他们的情。
傅西凉想要载着葛秀夫出去兜一圈,可天实在是黑透了,蚊子又多了起来,出去也没趣味。葛秀夫在后座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接下来你手里没活儿了吧?”
“没有。”
“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想不想跟我出去玩几天?”
“又去西山?”
“不是,趁着天气还热,咱们上北戴河住几天。现在火车方便得很,一天好几趟,买两张包厢票,一点也不挤,舒舒服服的就过去了,多好。”
傅西凉做了个思索的姿态。
葛秀夫方才本是突发奇想,可是说着说着,说得自己来了精神:“我二舅在那儿有海滨别墅,我们正好住进去,比住饭店更好,再把我家里的厨子带上。”
“别人过去都是为了海水浴和晒太阳,可你最怕的就是晒太阳,游泳也没法游。”
“我可以坐在遮阳伞下,看着你游,看着你晒。”葛秀夫站了起来,抬手捧了傅西凉的脸,小声笑道:“我要把我的小枕头晒得热热的,晒得黑黑的。”
傅西凉却是面露难色:“可我不知道燕云会不会同意,他不许我到河边和海边玩。”
“这你不用担心,他要是同意,那最好,他要是不同意,我也有办法。”
“那……”傅西凉又问:“可以把燕云也带去吗?”
“带他做什么?不怕他管你?”
“我这两个月总是和他在一起,已经习惯了。如果连着几天看不到他的话,可能会有点想。”
葛秀夫把两条胳膊搭在了傅西凉的双肩上,想了想,感觉也行。傅燕云烦他,但他并不烦傅燕云,偶尔刺激对方一下,还是个乐子;一旦西凉闹了脾气——发疯打人的脾气——还可以让傅燕云上阵抵挡一番。傅燕云在这一方面,显然是经验丰富,应该不至于像他似的,险些蹭丢一个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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