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西凉逼我做的。”
“西凉呢?”
“西凉不肯醒过来。”
“怕他哥哥教训他?”
“他没这么说。”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你也看到了,他哥哥十分的——”
灰眼睛替他描述:“凶猛。”
“嗯,差不多。所以你也就别坐着了,我们赶紧去征服一两个大人物,你也好早些换个更好的身体。”
“没错。”灰眼睛点点头:“无论是西凉的灵魂,还是西凉的哥哥,都坏得令我愤怒。如果有一天我要毁灭全人类了,记得要把账算在他们两个的头上。”
“何必毁灭了呢?全毁灭了不就太冷清了?你听我说,别和傅家这两个较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满街跑,这个不好,我们换个好的就是了。现在你把衣服穿上,我下楼吃点东西,然后我们立刻着手办事。”他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天神老弟,你就放心听我的吧,我这儿别的没有,主意有的是。”
灰眼睛指了指肚子:“我这里有些疼痛,可能是饿了,也要吃东西。”
“那就一起去。”
“可我有些怕,燕云在楼下。”
葛秀夫摸了摸下巴:“这倒是,实不相瞒,我也有点怕。”
*
*
葛秀夫虽然怕,但心里敲着小鼓,他还是独自先下了楼。
灰眼睛可以在楼上躲一刻算一刻,他却是不行——他有好几个电话要到客厅里去打,况且也已经到了换药的时候,换药这个活儿他自己干不了,非得向傅燕云求援不可。
楼下静悄悄的,他直接进了客厅,沙发上长长的躺着个人,正是傅燕云。傅燕云枕着一只靠垫,面色苍白,神情不定。见葛秀夫走过来了,他没有动,单是抬眼射出两道目光,目光里藏着针,葛秀夫再敢胡说八道,他就要给他来个万针穿心。
然而葛秀夫这回很正经,在沙发旁俯下身来,他很客气的和他打商量:“贤弟,劳你的驾,现在给我换换药好不好?”不等傅燕云回答,他低声又道:“多谢了啊。”
傅燕云抬起手,五指张开罩住了葛秀夫的额头,用力往后一搡。
葛秀夫被他搡得向后退了一步。
傅燕云坐起身,叹了口气:“把你那个药箱子拎过来。”
葛秀夫当即转身去找药箱子,而傅燕云给他换药已经换出了经验,用了不到十分钟,便给他缠出了一件雪白崭新的单肩小背心。葛秀夫又向他道了谢,然后一边穿衬衫,一边说道:“楼上那个已经醒了,被你吓得不敢下楼。你上去看看他、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吧。其实坏也不是他坏,他懂什么?”
“是西凉坏。”
“也不能说是西凉坏,如果他是拿你取乐的话,那当然是他不对,但他不是要取乐,他是想娶媳妇。如果你真变成大姑娘了,他大概真能讨了你做老婆。不过话说回来,你给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哥哥,他对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要是让我回家娶了隽夫或者立夫,那我肯定是万难从命、宁可自宫。”
傅燕云喉结一动,捂嘴就走。
葛秀夫找地方坐下来,扯着电话线将电话机搬到大腿上,开始往外打电话。等傅燕云走回来时,就见他歪在沙发上,已经把两只脚架到了茶几上:“二舅你听我说,我说的这个不是请神上身,您是知道的,我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科学原理?我哪知道什么科学原理,反正这一招我已经试验过了,肯定有效果就是……我没喝醉,我清醒得很……您老人家就信我一次吧……”
傅燕云迈步上楼,片刻之后,把灰眼睛领了下来。二人往餐厅走时,就听葛秀夫还在打电话:“不,不,帮手太多反倒不好,这事在前期最好是办得人不知鬼不觉……我当然能安全进去,我身边不是有高人嘛……对,对,照片我来负责,照片一到手,接下来您就派人来取……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结束了和二舅的通话,他抬头望着窗外想了想,随即又要通了第二个号码,在等待接通的空隙里,他回头大喊了一声:“强!”
强从客房中溜出来,快步走进客厅,随即出门上楼,把他丢在卧室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拿了下来。这回叼上了烟,他来了精神,越发的大谈特谈。客厅里只坐了他一个人,但他源源不断的向外释放着声音、情绪、热力、烟雾……
客厅里只坐了他一个人,整个客厅全都是他。
与此同时,隔壁餐厅里,傅燕云一边小口啜饮着一杯牛奶,一边说道:“你告诉西凉,我原谅他了,今夜让他回来吧。”
灰眼睛背对着他坐着,面朝着门口,有点无法直视傅燕云这个“痛苦的源泉”,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不要西凉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做你自己的事,不要跟着他胡闹。”
灰眼睛还是不敢、也不想正视傅燕云,所以依旧面对着门口,同时伸手摸索着桌面,想要拿一片面包吃。傅燕云见他越摸越偏,便从面包篮子里拿出一片,送到了他的手里:“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灰眼睛答道:“听见了。”
傅燕云把面包篮子往他身边一推,又把一杯牛奶放到了他跟前:“全部吃掉,否则西凉会饿。”
“嗯。”
灰眼睛收回手,将那面包撕了一小块送进嘴里,不吃肚子痛,吃的话,这种重复机械的动作又十分无聊。他很想和傅西凉商量一下,让他醒来自己吃饭。可在那个黑暗的意识世界里,西凉与日俱凶,也许根本不会体谅他。
他正想着,后方的傅燕云忽然抬手叩了叩桌面,同时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吃!”
他吓得一抖。
*
*
这一天,灰眼睛度日如年。
葛秀夫一直是打电话,不是打电话就是抱着电话机发呆,甚至都没吃什么,一整天就只喝了几杯牛奶和烈酒。
灰眼睛只好和傅燕云坐在一间屋子里,傅燕云基本不理他,但隔三差五就会盯着他出一阵神。灰眼睛和傅燕云相对而坐,一坐几个小时,就感觉四周有古怪的力量压迫而来,让他恨不得从天灵盖蹿出去,重新化为天边的一朵乌云。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傅宅门外来了个人。此人穿着一身哔叽长衫,单手拎着一只皮箱,一路低头疾行,直到进了傅宅院门,被保镖带进楼内了,才抬头松了一口气。
葛秀夫闻声走出来,一见这人,挺惊讶:“怎么又是你?”
费文青这回孤身前来,本来就心虚胆怯,如今听了社长这声疑问,便是一慌:“您……不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立刻感觉自己言辞不当,连忙又补充道:“是陈主编派我来的,说是您这边需要人手。若是我不合适的话,我这就回去,请陈主编再换一位?”
葛秀夫方才给陈主编打电话,让陈主编派个得力之人,没想到陈主编这回未能准确的揣摩社长之意,只想着费文青上回写稿子写得漂亮,所以这回就又打发了他过来。
葛秀夫上下打量着费文青,嘴里嘀咕着:“我是想要个记者……”
回头望向墙上钟表,他暗暗一算时间,随即抬手向内招了招:“来不及了,就是你吧。东西都带来了?”
费文青当即弯腰去开箱子:“全带来了,请您过目。”
葛秀夫蹲下去,见箱子里放着两只柯达牌口袋相机,三支手电。相机倒也罢了,葛秀夫见那手电中有两支是需要手摁发电的自发电手电筒,只有一支可以安装干电池,便是一皱眉头:“怎么不全带电池手电?”
“社里原本一共有三支电池手电,刚才一检查,发现坏了两支,就只剩了这一个。”
葛秀夫拎起那支手电,拨动开关,四处的照了照:“电池全是新的?”
“全是,陈主编亲自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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