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夫摆了摆手:“别动气,没白说,这两样我都不会再带他干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可怜你。你乐意接你家老爷子的班、继续给他当爹,我有什么办法?我劝你你又不听。”
“好,你肯可怜我,就算我们没有白做一场邻居。”
“别急着乐,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肯可怜你,你也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对西凉只有善意,没有恶意。我希望以后我还是可以和他做个朋友,一起看看星星或者月亮什么的。”
“然后俩人再搂着睡一觉。”
“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我只问你,如果他长得牛头马面的,你昨夜还搂他不搂?”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占不了你弟弟的便宜,你弟弟他就不是那肯吃亏的人。真是见了鬼了,你怎么就认定了他是个没断奶的小宝贝儿?”
“他一个人没法活,你说他没断奶,我也同意。”
“他怎么就没法活了?他在后院儿不是活得挺好的吗?”
“我们家的官司,难道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们爸爸这辈子给他挣下了多少家业?他只要有半点头脑,也不会落到那个小后院儿里去。如果我不给他三间屋子安身,你想想他现在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被我捡回家去?”
“别开玩笑,这是正经问题。”
“没开玩笑。想让西凉活活饿死,恐怕也难。柳笑春现在还惦记着他呢,别看那个娘们儿攥钱攥得紧,真遇着喜欢的男人了,她也舍得往外贴钱。”
傅燕云当然知道傅西凉那胎里带的“余威”,但是此刻他绝不可以附和葛秀夫:“葛兄,这就是你我的区别。你可以拿他当个乐子说笑,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想象出一个落魄的西凉,再把他安排给随便的一个什么男人或女人,让他靠着别人一时的喜欢和施舍活着。”
葛秀夫听到这里,点点头,从桌上的香烟筒子里抽出了一支烟,自己划火柴点了火:“燕云兄,你对令弟真是有点魔怔了。”
他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不会再连累西凉冒险,也绝不会让他染上任何不好的嗜好。你呢,也不要一味的魔怔个没完,不要拦着我找西凉。我确实是挺愿意见见他,和他说说话。和他说话很轻松,我喜欢。”
然后他望向傅燕云:“不反对吧,燕云兄?”
傅燕云盯着葛秀夫,葛秀夫现在正微笑着,但是已经笑得有些不耐烦。
今晚葛秀夫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又是听他长篇大论,又是对他说软话、做保证,已经算是罕见的温和宽容。所以虽然谈判的结果还是不能令他满意,但他也不敢再有什么咄咄逼人的动作了。
葛秀夫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看来是不反对了。”
然后他向傅燕云举起了酒杯:“有误会没关系,我们可以谈,谈开了就还是好朋友。好朋友,现在我们应该干一杯了吧?”
傅燕云叹了口气,端起了那半杯酒:“葛兄,记住你今晚说的话。这也不是个能立字据的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就全凭你的良心了。”
“那你看我有没有良心呢?”
“有,不多,一点点。”
然后他一碰葛秀夫的酒杯,仰头干了杯中的威士忌。
葛秀夫也一口喝光了杯中酒,然后说道:“别光喝酒,你也吃点儿。现在这个时候,西凉吃没吃呢?要不然我派汽车过去,把他也接过来?”
“不行,上回在这惠东楼,你已经连累过他一次了。”
“我又不是天天被人追杀,今晚儿肯定没事。”
“算了吧你。”
第七十五章 :可爱
喝威士忌,傅燕云只有一杯的量,但在葛秀夫连着向他干杯的情形下,他不敢、也不便随意得太彻底,所以一口接一口的,他断断续续的又喝了一杯。
喝到这种程度,就真是不能再喝了。他背靠椅子坐着,头脑还清醒着,但是面颊已经烧得绯红。抬头看着葛秀夫,他的眼神发直,整个人也有点晃。
葛秀夫见了他的模样,决定今晚不再劝酒,到此为止。虽然今晚这场谈话的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不算完美,但傅燕云的态度确实是够真诚。正如他先前所料,这家伙对他弟弟,当真是有点魔怔。
傅燕云这个花言巧语之徒这次没有藏掖,有什么说什么,连自己的魔怔也一并向他坦白。就冲着傅燕云这个态度,他今晚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况且说也没用,傅燕云显然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与此同时,傅燕云对葛秀夫亦有同感,他看葛秀夫今晚也是足够的真诚,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西凉,起码在此时此刻,他是认真正经的,所谓的“各退一步”,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而非即兴的敷衍、或者一时冲动。
既是如此,那么傅燕云也就只好暂且接受这个结果,虽然不很如意,不算完美,但是没办法,葛秀夫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非要和西凉好,他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能抠着葛秀夫的王八盖子,将其扔进河里冲走?
葛傅二人今晚看对方都是真诚的大王八,心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并且都认为对方吞了秤砣,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傅燕云不能再喝,葛秀夫也吃饱了,于是双方联袂离席,同时恢复了先前近邻的友谊。
出了惠东楼,傅燕云要回家去,但葛秀夫拽住了他,认为自己还得对他多负一点责任。傅燕云面颊如火,被夜风一吹,是前后左右的晃,而他那个汽车夫是个毛头小子,看着令人实在不能信任。葛秀夫心想傅燕云这个人貌似温文尔雅,其实比较刁,万一今夜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事,譬如翻进了沟、摔断了腿,事后极有可能讹上自己,到时候扯着一张破嘴对他弟弟胡唚一通,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是非。
他认为傅燕云不会讹诈自己的钱,但极有可能趁机泼自己一头脏水,放些什么自己逼他喝酒、害他受伤之类的歪屁。
这么一想,他就决定亲自送傅燕云回家。
傅燕云在那烟气腾腾的饭店雅间里,感觉还不是很醉,出来吹了几股清新的小凉风之后,反倒酒劲上头,快要瘫坐下去。葛秀夫让丁雨虹在前方开车带路,然后把傅燕云推进了自己的汽车。
丁雨虹的汽车打头,葛秀夫的汽车在中间,葛秀夫那群保镖的汽车殿后,三辆汽车驶过两条大街之后,缓缓的停了。中间那辆汽车的车门一开,葛秀夫扶着傅燕云下了来。
傅燕云在那晃晃悠悠的汽车里,越坐越想吐,下车之后脚踏实地了,那股子难受劲才减轻了些。葛秀夫让他扶着车门缓了一会儿,随后请他上车、继续前行。他摆摆手:“不行……上去我还得吐。”
“燕云兄,”葛秀夫被他折腾得大皱眉头:“你看你这点儿出息。”
傅燕云扶着车门弯着腰,无力反驳,只剩了喘气的份儿。
葛秀夫无可奈何,只得扶起了他,带着他向前慢慢走,想让他散散酒力,等过了这一阵,想必就会好些。傅燕云靠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他走,走着走着,两人一起停了下来。
他们看见了前方的傅西凉。
傅西凉站在一家店铺的玻璃橱窗外,店铺已经关了门了,但玻璃橱窗里还亮着电灯。他穿着整洁的衬衫长裤,单手抱着一只纸袋,纸袋里露出了小枕头似的一只大面包。标枪似的笔直站立了,他像雕塑一般望着橱窗,一动不动。
葛秀夫扭头对着傅燕云竖起一根食指:“嘘。”
然后他架起傅燕云,走向了傅西凉。傅西凉始终是没察觉,他和傅燕云都走到橱窗跟前了,傅西凉还在望着橱窗里的那辆自行车出神。
葛秀夫笑了:“西凉?”
傅西凉一哆嗦,猛的转过了身,及至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他先是愣了愣,随即问道:“你们和好了?”
傅燕云有些窘,不想让傅西凉看见自己的醉态。葛秀夫则是笑问:“刚才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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