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上坐下了,他从柳笑春手中接过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三表哥在他家大房那里有两个儿子,你知道吧?”
柳笑春在他身旁也坐下了:“知道,不是一个杀了另一个吗?”
“医院里的那个就不用说了,现在是家里的这个,这个好像也要不行了。”
“还吊着呢?”
“放下来了,但是有点晚,说是一直昏迷不醒。”
“那还不往医院里送?”
“三表哥自然是想要送那孩子去医院,但别人不许,怕巡捕说李家是关起门来施行私刑、打出人命,倒时候全家都脱不开干系。现在双方正在闹,大房的那个女人,就是他家后买来的那位小大嫂,说是已经疯了,也要操了刀子杀人呢。”
柳笑春听到这里,柳眉一挑,妙目一转:“那李家就这么关起门来自己闹,没有追究傅侦探的责任?”
“这和姓傅的有什么关系?”
“我倒不是说这事和他有关系,我是想你三表哥家全不是吃素的,傅侦探没去之前,他家只是闹鬼而已,傅侦探去了一趟之后,立刻出了血案,以你三表哥全家的风格,还不得找他讨个说法?”
“瞧你说的,我三表哥家又不是地痞无赖,哪能随便的找个人就缠上呢?况且人家作为侦探,那一夜探的也很明白,装鬼的就是三表哥那两个儿子嘛。”
“那你三表哥难道不知道是他的儿子装鬼?”
“是这么回事,三表哥是一边宣称家里没鬼,一边支使那两个孩子使劲的闹鬼,他又从外面找侦探回家捉鬼,真实目的是要让侦探这个外人,证实家里是真的有鬼。这里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为的是营造一种气氛,最终吓得各房同意分家搬家。但是他家二爷从头到尾就没信他那一套,他家二爷当初张罗着从龙虎山请天师回来,也是要给他捣乱。”
“分家就分家嘛,用得着费这个事?”
“他想要李家老宅,让其余几房拿钱走人。他得了确凿的消息,英国人想买他家老宅那块地皮,盖百货公司。”
“他想得美,就算别人搬走了,以他家二爷那个别扭劲儿,也不会搬呀!”
“二爷留下也可以,老宅一人一半,他可以卖掉自己那一半,百货公司再稍微挪一挪,就算二爷不卖,地皮也够了。况且若是有这等好事,他家二爷也没理由不卖。”
说到这里,薛如玉一拍手:“几十万的大财没发成,先搭进去两个儿子,你说这事闹的——”
柳笑春向后一靠,没再搭茬,心想姓傅的那小子还真是有几分狗运气,居然在李家出入平安,自己倒是白白给他介绍了一单生意。
她第一次复仇,是直接前往傅家兴师问罪,结果挨了几个嘴巴;第二次她采取迂回战术,意图借刀杀人,结果是姓傅的不但没被杀,反而赚了钱。
在一个男人那里接连遭遇两次失败,这对她来讲,真堪称是亘古未有之耻。但她是位越战越勇的坚强女性,绝不容许世间还有自己无法征服的男子。
翘着二郎腿,她盯着脚趾尖挑着的那只绣花拖鞋,试着回想那小子的模样——前两次和他相遇之时,都是气急败坏的状态,从未仔细的审视过他,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她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高大,而且应该是还很年轻。
想过了傅西凉,她瞟了薛如玉一眼,心想:“老东西。”
把他打服了,是一种征服,把他收服了,也是一种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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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笑春本就是个不安于室的人,如今心念一动,立刻就盘算起如何能和傅西凉第三次相遇,结果主意尚未成型,她先在跳舞厅里偶遇了葛秀夫。葛秀夫还认得她,并且不记她那一骂之仇,主动和她攀谈起来,结果又被她骂了一顿。骂到尾声之时,柳笑春说道:“你不是会写吗?不是会编故事吗?你把我今天的这一段话也编进去好啦!就说我柳笑春骂了你葛秀夫的祖宗十八辈,你写吧!”
葛秀夫叫来侍者,给柳笑春要了一杯鸡尾酒:“骂我的人多着呢,凭你这几句话,还没有资格做我新闻里的女主角。”
然后,他请柳笑春跳了第一支舞。
柳笑春犹豫了一番,本不想招惹葛秀夫这样的刺儿头,但一转念,她又记起了他就住在傅西凉的楼上,自己和他建立一点交情,将来兴许有用。
于是,她伸出一只玉手,搭上了葛秀夫的玉手——葛秀夫比她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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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笑春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征服傅西凉之前,先征服了葛秀夫,但这又并非意外之喜,因为第一,她和葛秀夫出来游玩了两次,始终没有见过对方的眼睛,她简直怀疑此人即便光屁股上了床,也要戴着墨镜行事,这可真是够怪的,而且他看得见自己的眼神,自己却看不见他的,也很有被动之感;第二,葛秀夫活得天怒人怨、太招人恨,以至于他无论到了何处,都随身带着至少两名保镖。柳笑春出来是找乐子的,但和葛秀夫走在一起,她总有会被乱枪打死的危机感;第三,葛秀夫此人难缠,如今在一起玩,已经是不大好玩,将来玩腻了,恐怕更是难甩。
柳笑春刚迈出了征服的第一步,就踢到了葛秀夫这位难描难画的奇人,越是思索,越是心情忧闷。忧闷到了这一天,她打算独自出门,散一散心,且于清静之中重新筹划,想想如何才能迈出征服的第二步。
她如今还没有汽车,但是雇了个包月的洋车夫,只伺候她一个人。今天风和日丽,她很舒服的坐在洋车上,吹着春风要往公园去。
车夫攥着车把,正专心致志的向前跑,忽听后方传来了柳笑春的声音:“停。”
车夫立刻收了脚步,回头望去,却见四姨太昂了头,正在眺望道路对面。
“太太,您要换地方吗?”车夫问。
柳笑春不耐烦的“嘘”了一声,看见道路对面走着一人,正是傅西凉。
道路一侧是红墙绿树,傅西凉穿着一身浅色西装,短发剃得两鬓泛青,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左胳膊夹着一只扁盒和两本书,他没什么表情,是在专心致志的走路。
柳笑春定定的盯着他,就见他面貌斯文冷峻,身材高大威武,堪称是难得一见的伟岸青年。个子既是这样的大,那别的什么自然也是大的了。
想到这里,她吞了一口唾沫,心头燥热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她抬手一招,娇声唤道:“嗳——”
她没来得及说出后头“傅先生”那三个字,因为口中澎湃的程度超出了她的经验,她刚一张嘴,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而街道对面的傅西凉闻声抬头,也认出了她。
他初次见她,她是坐在床边抠脚,隔了许久再见,又清楚的看见了她垂涎三尺。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感觉此种景象令人无法忍受。所以慌忙收回目光,他加快速度往前走,走了两步,感觉还是不安全,索性小跑起来,一路跑回了家。
第十九章 :求爱大作战之失败篇
二霞正在院子里栽花,忽见傅西凉一路喘着跑回了来,便是惊愕而起,挓挲着两只泥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半路遇上燕云先生、又和他怄气了?”
傅西凉反手关了黑漆院门,然后答道:“不是。”
“去过医院了?”
傅西凉的气息渐渐平顺下来,告诉她道:“去过了,也拆完线了,医生说伤口长得挺好,让它继续长着就行了。”
“既是没有遇见燕云先生,那你怎么这么早就跑了回来?不是说中午要在外面下馆子吗?”
傅西凉走到房前那张小方桌前,把手里的两本新书和一盒子拼图放了下来:“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谁知道回来路上遇见了那个柳哈春。这个女人真是坏,隔着一条街喊我看她流口水,故意的要恶心我。我还吃什么?我什么都吃不下了,赶紧跑了回来。”
二霞听了,惊愕的程度更升一级:“那么个花枝招展的漂亮人儿,会干这事?”
傅西凉摆摆手,不肯和她继续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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