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白天盯他,夜里不行,夜里我要睡觉。”
“那是自然,夜里他也是要睡觉的呀。”
“那你打算让我盯他多久?”
“先盯个十天吧。”
“可以。”
她刚要问傅侦探是如何收费,哪知道傅侦探先开了口:“怎么付账?”
“我们是十天之后一起算总账呢?还是按日结算?”
“听你的。”
聂心潭杏眼一转:“按日好啦,反正我现在是放暑假,闲着没事,每天过来一趟也很容易。”
“一天……”傅西凉迟疑了一下,决定漫天要价:“三十?”
聂心潭不差钱,当即一点头:“好。”
然后傅西凉拿着照片,又认真的看了半分多钟,把上面那名青年的面貌印在了头脑中。
把照片递还给了聂心潭,他说道:“我明天就去找他。”
聂心潭接照片时,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心中又是一荡:“可以。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请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如果让那个家伙知道了我找侦探调查他,他可就占了理了。”
“我知道。”
聂心潭将照片往身上一揣,也不知道是揣进了哪里:“请问,我是不是应该提前付你一天的酬金呢?”
傅西凉感觉自己要高了。原来要赚三十块钱,得为葛秀夫熬一整夜,那受的是什么罪?如今白天出去转一天,也能赚三十块钱。而且他白天闲着没事,本来也是会出去转一转的。
他心里算着账,没有立刻回答。而聂心潭见了他的样子,当即伸手又是一掏,这回从身上掏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绣花小挎包,挎包垂着细细的银链条。打开小挎包,她从中数出三张十元钞票,送到了傅西凉面前:“喏,我先预付给你一天的钱。”
傅西凉收了钱,站了起来:“谢谢。”
聂心潭看他像是要送客,不由得也站了起来,可是又恋恋的不想走。望着窗外的阳光,她故意轻松的吁了一口气:“嗳,总算是办完了这一件事。对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我带你到程家附近走一走、让你认一认路?”
傅西凉盯着她:“我和你?”
“对呀!”她笑了,把那只绣花小挎包往下一揣,小挎包瞬间消失无踪:“这是和我有着极大关系的事情嘛,所以我不介意多出些力气。”
傅西凉当即摇了头:“我不——”
他的意思是不想和她出门同行,因为感觉丢脸。聂心潭不是美丑的问题,如果她只是丑,那他不会在乎,二霞这两天缝了一件褐色花纹的小布衫子,穿起来像只蛾子似的,他都完全不介意。
聂心潭长得绝对不丑,她的问题是形象太奇怪,奇怪到已经超出了美丑的范畴。傅西凉一想到自己和一大团白色泡泡在街上同行,就难为情得不能忍受。
但是说完这两个字,他猛的又想起了“绅士风度”四个字。
当年因为他对于男女一视同仁,跟谁说话嘴上都没个把门的,燕云恨不得扒开他的耳朵,把“绅士风度”四个字啐到他的耳朵眼里去。
所以他当即换了说法:“我不——想去。”
他没说原因,就只说自己不想去。聂心潭有些失望:“为什么呀?嫌热?”
他闭了嘴,只点点头。
*
*
聂心潭无可奈何,只得告辞离去。
傅西凉礼数周到,一直送她出了大门。正好有洋车过来,她坐上洋车,对着傅西凉扬手道别。傅西凉也挥了挥手:“再见。”
然后他转身走回院内,走到半路,心有所感,停下来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二楼的葛秀夫。
葛秀夫侧身倚着窗框,其实是有事在身,早就该走了,但是对于傅西凉房内的故事又实在是很好奇,想要看到这场会面的结局,所以一直等到了如今。饶有兴味的俯视着傅西凉,他忽然微微一笑。
傅西凉看着他,想起他是自己的朋友,于是也一笑。
葛秀夫等着他呼唤自己——他是“天真”的人,虽然是被迫的天真,但身上确实是有孩子气,见了喜欢的朋友,没理由不亲近。
然而傅西凉只是高兴看见他而已,看过了,笑过了,便心满意足的回房去了。
有事在身的葛秀夫在窗前又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等到,便下楼办他的事情去了。下楼时讪讪的,有一点点碰了壁的感觉。
第五十一章 :傅侦探的滑铁卢
这个下午,傅西凉收起了拼图,开始为他明日的工作做计划。
他面前摆着纸笔,稍远一点的桌角处放了一摞侦探小说。把小说里关于跟踪和监视的情节截取下来,再加上自己当初为薛如玉捉奸时所得的经验,他琢磨得出了神,直着眼睛盯着门板,半天不动一下。
二霞知道他又得了一份一天三十的生意,所以轻手轻脚的预备晚饭,怕打扰了他思考大事,一边忙活,一边暗暗的也纳罕,心想这可真是没处说理去,也没见他有什么出奇的本领,怎么一出手就三十?别人想一次赚个三十有多困难啊,可在他这里,那三十块钱就像有灵了似的,前仆后继往他怀里跑。
可见他确实只是怪,不是傻。怪就怪吧,世上从来都不缺少怪人,许别人怪,就许自己怪,何况他那个怪法也不讨人厌。
*
*
傅西凉进行了一下午的脑力劳动。
吃过晚饭之后,他早早的睡了。翌日清晨起了来,他在临出门前告诉二霞:“我走了,傍晚回来。等燕云把蝈蝈送来了,你用笼子装好蝈蝈,放到我房里去,别让太阳把蝈蝈晒死。”
二霞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傅西凉挎上自己的邮差包,出大门走了没几步,正好看见了一辆洋车。他看着那车夫,感觉很眼熟,那车夫看着他,也是嘿嘿一笑:“傅先生这么早出门啊?”
他想起来了:“来宝。”
“对。”来宝挺高兴:“您还记得我?”
“刚想起来的。”
“您出门吗?出门的话我拉您。”来宝向后示意:“新擦的车,干净着呢。”
傅西凉抬腿登上洋车,然后一边调整坐姿,一边把程宅的地址告诉了来宝。来宝高高兴兴的攥着车把上了路,因为他是吃饱喝足刚出车,精神和体力都正足着,而且他拉的这车是他近来攒够了钱、自己买下来的新车,不是从车厂子里赁来的旧货。自己拉着自己的新车,车上还坐着个很体面的客人,他感觉这趟买卖不错。
片刻之后,程宅到了。
傅西凉下了洋车,正要掏钱,却听来宝问自己道:“您今天还要不要包天?您要是包天,我就在这儿等着您,您什么时候坐,我什么时候走。您一天给我两块钱就行。”
傅西凉心想:“给你一块五你也干。”
但他现在手里宽裕,也就不肯再和车夫讨价还价,加之根据上回捉奸的经验,他认为自己也确实是需要一辆洋车,故而对着来宝点了头:“那就两块。”
来宝得了这话,就不再拉活了。在街口树荫下停了洋车,他把车篷拉下来,自己躲进去乘凉。而傅西凉独自沿着一条小街走进去,数着门牌号,他找到了程宅。
程宅是座中等大小的宅院,单看大门,倒也看不出威风来。傅西凉将门牌号对了对,确定了此处正是自己的目的地。
然后根据经验,他扭头四顾,想要找个落脚之处,牛奶铺子也行,咖啡馆子也行。
可是没有。
程宅对面,也是人家的住宅。
再往远走几步,有家裁缝铺子,有家杂货铺子,还有一家不知道是卖什么的铺子,全不是可以让他久留的地方。如此一路走到尽头,他调头往回走,一路走回了路口,走过了来宝,走到了道路对面。道路对面,正对着十字路口,开了一家面包房,面包房里靠窗摆着一排火车位,可以供客人坐下来吃。
他进去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冰淇淋。在等冰淇淋的时候,他扭头望向窗外——窗外,正对着他的那条小街上,临街一排房屋,其中便有程宅。可从他这个角度望出去,是看不见程宅大门的,除非那个程绍钧会步行出门,而且还专朝着面包房这个方向走,才有可能让他发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