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凉看了他的动作,不明所以,但还是把雪茄盒子接了过来。葛秀夫顺势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打电话:“不不不……别等我别等我,我心领了……不是要紧的事,我能开到半路又折回家吗?行行行,算我亏了你,明天,明天我去府上赔礼……”
傅西凉看着他,就见他对着话筒欢声笑语了一大串,发出了大量无意义的嗯嗯啊啊,做了无数次的推辞和解释,最终才挂断电话、放回了话筒。
脸上的欢笑瞬间退了潮,他向后窝进沙发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然后望向傅西凉,他的面色渐渐和缓,重新透出了一点笑意:“你好啊,我的男朋友。”
第五十三章 :酒池
葛秀夫发现:单独面对着傅西凉时,自己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可以很快乐的不知羞耻。
含笑盯着傅西凉,他见他向自己摇了头:“不是。”
“怎么不是?”他反问回去:“你不是我的朋友?你不是男的?”
傅西凉发现他原来是不懂,便解释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谈恋爱,可是又还没到订婚的程度,才说这个男人是这个女人的男朋友。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葛秀夫坐正了,朝着他的方向探了探身:“不管它在别人那里是什么意思,我们论我们的。我高兴叫你男朋友,谁管得着?”
傅西凉笑了笑,不惊讶,因为葛秀夫向来是无法无天,此刻只是说两句任性的话,已经算是今晚情势太平、气氛温柔。葛秀夫那一句“谁管得着”,他听着也有亲切感,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也常对自己讲类似的话,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进行自我安慰。
所以,他决定不再和他犟,只说:“随便你。”
葛秀夫起身坐到了他身旁,再次向后一靠。抬眼望向了他宽阔的背、端正的肩,后颈麦色的皮肤,以及显然是新剃的、短得只剩一层青色发茬的半个后脑勺。
他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将手掌贴上了面前的脊背。隔着一层衬衫,他感受到了他那背部肌肉紧绷和暖热。
谁还没有个后背呢?谁还没有个体温呢?可就因为他看傅西凉与众不同,所以连这小子的身体和温度也别有了一番意味。
对着傅西凉轻轻拍了拍,他叹息似的呼出了一口气:“男朋友。”
他说出这三个字,无非是由于感觉好笑而重复了一遍。然而傅西凉应声回了头:“嗯?”
他见傅西凉还真认下了这三个字,越发的来了兴趣:“西凉,我问你,你是我的男朋友,那我又是你的什么人?”
“朋友。”
“不,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是你的男朋友。”
傅西凉犹豫了一下。
对着外人,很多话都是不可明说的,如果拿葛秀夫也当外人的话,那他现在就只能是一言不发。可他对着人,偶尔也会有话想说——不是有什么大事相谈,就只是想说话,想被人听见。
所以,他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男朋友真的不是男的朋友,你把它的意思搞错了。你自己错了,我随便你,你还要我陪你一起错。”
“不管它,错就错!”
这句回答依旧是熟悉的葛秀夫式,听着别有一番蛮横和痛快。于是傅西凉看着他,再次决定不和他犟。葛秀夫是个很有趣的好朋友,他怕自己太较真,说出了什么气人的话,会把他惹恼。
不较真,那就承认了他也是自己的男朋友。承认一下子倒是没什么的,但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又该谈什么了?对了,他是为了葛秀夫的办法才跟过来的。于是他毫无过渡,直接换了话题:“你现在可以为我想办法了吗?”
“可以。”葛秀夫答道:“但是要劳驾你给我点支雪茄。会吗?”
傅西凉向他晃了晃手里的雪茄盒子:“我会。我爸爸原来抽雪茄,我给他点过。”
“很好,”葛秀夫向前探身,和他并肩而坐:“现在给我点一支。”
傅西凉当即打开雪茄盒子,盒子不小,里面除了雪茄,也有格子安放火柴和雪茄剪。葛秀夫盯着他的手,见他又认真又笨拙的把雪茄剪套在了手指上,那是一双和他身材完全匹配的大手,线条修长,年轻细嫩,指甲修得短而洁净。很慎重的剪去了雪茄两头,他又划燃了一根长杆火柴。一手捏着火柴,一手拿着雪茄,他将雪茄一头凑近火苗,忽然察觉到了葛秀夫的目光,他便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看过就算了,因为要把全副心思放在雪茄和火苗上。
葛秀夫则是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盯得几乎有些出神。
眼下的气氛有些异样,先前为他干这个活儿的人,都是他的女朋友们。千娇百媚的女朋友们骤然变成了傅西凉,这让他生出一种错乱之感。手掌缓缓滑过傅西凉的腰,触感陌生,抬手再揽了傅西凉的肩膀,他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姿态来对待傅西凉。
结果他这一揽打扰了傅西凉,傅西凉一边凝神观察着雪茄,一边一晃肩膀,低声说道:“别碰我。”
随即竖起雪茄,他吹了吹雪茄头,吹出了一朵橙红色的火光。转身把雪茄送到了葛秀夫嘴边,他说:“你吸一下。”
葛秀夫就着他的手,低头张开嘴咬住雪茄,轻轻吸了一下。
他摇摇头,收回雪茄,继续凑到火苗上转着圈的烘烤,然后再次把它送到了葛秀夫面前:“再来一次。”
葛秀夫便也再次低下头,把嘴唇凑到了他的手边。
他盯着雪茄的火头,眼看火头这回随着葛秀夫的吸气而均匀亮起来了,这才甩手熄灭了火柴。
把火柴梗扔进烟灰缸里,把雪茄剪收回盒子里,他自认为是大功告成。葛秀夫把雪茄递向了他:“尝一口?”
“不要。”
“这么大的人了,烟也不吸、酒也不喝,要当一辈子好宝贝儿?”
他确实是不吸烟。傅家在不自觉间对他采取了禁欲式的教养法,怕他吸惯了香烟之后,会进一步的再吸点别的什么,毕竟鸦片烟馆满街都有,不如干脆断绝了他的念想,让他那张嘴除了吃喝和说话之外,再也不派别的用场。
他不想做葛秀夫眼中的好宝贝儿,感觉做“好宝贝儿”有些丢脸,所以辩解道:“酒我会喝,你见过我喝啤酒。”
葛秀夫连连点头:“是了,幸亏你多少还能喝点儿,否则我简直没法子招待你了。”
“你不用招待我,只要能帮我想出办法就够了。”
葛秀夫抬手叩了叩太阳穴:“办法已经在这里了。你不就是想找程绍钧吗?那在程家大门口是堵不到他的。他自己弄了个外宅,一个月也回不了几趟家。”
“那——”
“外宅的地址我有,一会儿给你写下来。明天你到那边去溜达溜达,应该会有收获。如果还是见不到这个姓程的,你再来找我。”
傅西凉这些天几乎被这个问题活活折磨死,如今听了葛秀夫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反问道:“这么简单?”
“你以为能有多难?”葛秀夫向他吹了一口烟:“在我这里,很多问题都不成问题。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傅西凉忍不住微笑了:“谢谢你,我真高兴。”
葛秀夫张开双臂:“那抱一下。”
“为什么?”
“这么好的男朋友,难道不要抱一抱?”
傅西凉想了想,然后向后一转,俯身搂住他用力抱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在他要松开手直起身时,葛秀夫忽然抬胳膊勒住了他的后脖颈。
微微扭过头,葛秀夫对着他的耳朵说道:“我还要你陪我喝一杯香槟,补我今晚的庆功宴。”察觉到了傅西凉要挣扎,他紧接着又道:“你不可以拒绝,不可以拒绝你的男朋友。我是这么的喜欢你,我对你是这么的好。”
“那……”傅西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就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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