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泽顿时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护士。
护士也很紧张:“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您刚才是打电话跟我上级确认过的。”
沈岱低下头:“程助理,这件事拜托你处理,我先回去了。”说完不等程若泽回应,转身就走,尽管腿有些发软,但他走的很快,在情绪崩溃以前,他必须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把痛苦一点一点地咽下去,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没有人能救他。
几人都没发现的是,沈秦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空旷的私立医院前厅内,回声传递得又大又远……
第二天一早,瞿末予来接沈岱和丘丘,遥想丘丘第一次坐这辆车,闻到曾经恫吓过他的黑檀木信息素就哭嚎不止,现在上了车,却主动朝瞿末予伸出手。
瞿末予惊喜地把丘丘抱了过来,在那小白面团一样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丘丘想爸爸了吗。”
丘丘咧着没有牙的嘴直乐。
沈岱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丘丘跟我越来越亲了。”瞿末予的脸上尽是笑意,“他知道我是他爸爸。”三个月来他费尽心思讨好这个小兔崽子,总算是从见他就哭变成了现在的和谐相处,进一步一定会对他产生依赖的,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沈岱应该也会逐渐放下芥蒂。
沈岱看了一眼甜笑着的丘丘,就挪开了目光,眼底的隐痛无人察觉。没错,丘丘跟瞿末予越来越亲了,所有丘丘的东西都被沾上了黑檀木信息素,真正的alpha父亲就在身边,丘丘已经不再需要替代信息素,他天生的、本能的、注定的会接受瞿末予。
有一天或许丘丘都不再需要他这个omega父亲,一个S级alpha的成长似乎必须摒弃无用的情感,变得坚硬冷酷,瞿末予就是这样长大的,他最不希望丘丘变成瞿末予这样的人,事态却彻底朝着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瞿末予会把他的孩子夺走,从法律上,从情感上,从教育上,这种恐惧如影随形。
半岁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记得,假如瞿末予抢走了丘丘,丘丘很快就会忘记他,作为瞿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享受着财富和尊崇,被灌输唯我优先和利益之上的思想,优越又傲慢地长大,成为第二个光鲜完美却自私无情的顶级alpha。
他怎么能让他的孩子变成那样的人。
瞿末予还沉浸在得到丘丘认可喜悦中,他一手抱着丘丘,一手拉过了沈岱的手:“打完疫苗我们就回家,前段时间,我和我爸因为解除婚约的事闹得非常不愉快,我妈一直在做他的工作,我相信丘丘能够打动他。”他抓着沈岱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目光温柔,“就算他不接纳你和丘丘,我也非你不可,但如果一家人能和和睦睦是最好的,你说对吗。”
沈岱木然地点点头。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瞿末予双眸微弯,含着浅浅的笑意,在他心里,他们的关系确实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丘丘对他的接纳就是一个征兆。他的omega最终会看到他的用心,会原谅他的过错,会相信他的感情,他们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第一百零四章
三人到医院后,护士给丘丘打了疫苗。
丘丘的嗅觉极为敏锐,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被触发了不好的记忆,之前打针总要从进屋开始哭到离开,但这一次他被瞿末予抱在怀里,小眉毛都快弯成蚯蚓了,也忍着没哭,直到进针那一刻才嚎了两嗓子,打完之后也很快被哄好了。
沈岱想起在育儿书上看到过内容,alpha信息素能让幼儿变得更有安全感、更勇敢坚强,这段时间丘丘确实不那么敏感和易受惊了,晚上也睡得踏实了很多。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有瞿末予在,确实对丘丘的身心健康更好。
打完疫苗,他们又去看了姥姥。照看姥姥的只有护工,沈秦据说是一早就出门了,沈岱心里有不满,但也早已习惯了沈秦的不靠谱。
姥姥的精神越来越差了,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在睡觉,现在抱着丘丘都乏力,必须有人在旁边托着她的胳膊,她在这里享受着最好的医疗和护理,也只能延缓她离开的脚步。
姥姥慢腾腾地对瞿末予嘱咐了好几句话,诸如好好对沈岱和丘丘之类的,她已经没有气力去分辨瞿末予是好是坏,只知道这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alpha。
瞿末予在一旁不住点头和承诺,那认真聆听的模样像一个谦逊的学生,在沈岱的印象中,瞿末予对自己的父母也不曾这样有耐心。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是啊,瞿末予一定会像承诺的那样好好对丘丘的,也会顺便给他提供优渥的“供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符合姥姥的期望。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出荒诞的剧情,恐怕只会恭喜他“母凭子贵”,没有人能明白他内心的绝望。
陪姥姥吃过午饭,他们才离开医院。
车上,瞿末予安慰沈岱:“至少在我这里,采取温和一些的治疗,姥姥不会有太多痛苦。”
沈岱点点头:“我有心理准备。”
“我会陪着你的。”瞿末予又抓起沈岱的手,“任何时候。”
沈岱没有去抓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但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要不然就这样装下去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拆穿瞿末予的“深情”,配合着演好这“一家人”的戏,这样一来,是不是除了他所有人都会满意,是不是这样对丘丘是最好的。
他没有答案,他也没有方案,他拖着疲累伤痛的身躯走了很久很久,还是看不到光,或许等他不再期待“走出去”,不再追寻什么的时候,一切对他来说就真的无所谓了。
他们回到瞿家老宅,瞿慎却不在,瞿夫人说他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沈岱暗暗松了口气,瞿慎给他的压迫感比瞿末予更甚。
瞿末予不高兴地说:“他要我们回来吃饭,自己又不在,今天带阿岱和丘丘回来,什么事不能放一放。”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他需要瞿慎看到丘丘和他亲近的样子。
瞿夫人劝道:“算了吧,你还不了解他,我们吃就好了。”她抱着丘丘亲了又亲,似乎对于丈夫不在这件事感到更放松。
瞿末予想了想,放下了手机,反正他们要待到晚上,人肯定会回来的。
这是丘丘第一次来老宅,家里所有的帮佣都过来看小少爷,这些人中有一半是两代人都在瞿家做工,伺候着瞿末予长大的,如今看他有了孩子,都很是开心,丘丘粉雕玉琢的模样也实在招人喜欢。
瞿夫人抱着孩子去张罗晚饭,瞿末予拉着沈岱在老宅里“游历”了起来。
这不是沈岱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是第一次参观。瞿末予带他去看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说自己是十八岁成年之后搬出去的,所以这间卧房里还充斥着少年的气息,有许多小男孩儿的收藏品和玩具,在学习和运动上拿过的一些奖,以及很多远超那个年龄会看的书。
顶级alpha的成长中处处是天眷般的耀眼经历。
瞿末予带着沈岱走遍了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循着自己的成长轨迹和记忆路径,与沈岱分享自己的童年和少年,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此前他从不认为他需要与任何人分享过去,但现在他想要沈岱了解他,更希望沈岱能有来有往,他好想知道沈岱小时候什么样、少年时什么样,是怎么长大的,有哪些趣事,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更贴近一个人,从身到心,从心到身。
沈岱心中有些抗拒,因为分享过去代表着太多的意义,这会大大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是他又忍不住仔细地听着、观察着,甚至在看到瞿末予中学时的照片后,被带入的每一段往事里,都有了那个俊美少年的身影。
当走到花园的时候,沈岱发现这里种了许多昙花。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印象中花园里并没有昙花。
瞿末予也看着那些昙花,它们是他在易感期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时,他的父母找遍京城和周边城市搜集来的,这些花的大部分都在那几天之内绽放,他用沈岱的衣物筑巢,伴着昙花馥郁的香气,才从那场致命的煎熬里挺了过来,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恐惧到心悸。他再也不能经历第二个没有沈岱的易感期,也不能接受没有沈岱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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