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沈岱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沈秦,他唯一的顾虑只有姥姥。
“阿岱啊。”姥姥的言辞间有些迟疑。
“怎么了?”
姥姥压低声音说:“沈秦不止一次跟我哭过,说你也不叫他爸爸,对他也特别冷淡,姥姥知道你无法原谅他,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了,日子还要过,人还要往前看,他现在知错改错了,你能不能……给他个弥补的机会。”
沈岱倒吸一口气,一手紧紧握成了拳,姥姥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已经“知错改错”的儿子对他做了什么,因为他不忍心告诉她,他从前背负经济压力,现在背负精神压力,那都是应该的,是对把他悉心抚养长大的姥姥的报答,可他心里的憋屈和怨恨要如何消解?!他寒声道:“我让他进家门,已经是给他机会,没有更多了。”
姥姥沉默片刻后,长长喟叹了一声。
沈岱原本想通过工作让自己尽快恢复理智,但他在电脑前枯坐了几个小时,材料一页都没看完,脑子里乱糟糟的,时不时就会浮现瞿末予狠戾冰冷的双眼。
标记后的alpha和omega会从生理层面产生更深的情感交互,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更加在乎瞿末予,瞿末予也更加能影响他的情绪,被自己的alpha误解、羞辱和斥责,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叫人分分秒秒都有种喘不上气来的压抑。
他试图通过尤柏悦要瞿承尘的电话,但尤柏悦不回微信,他也想过找沈秦来当面对质,但对于瞿末予来说,他们是一条心的父子,沈秦做的就是他做的,外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和沈秦早就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了呢。
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不出门,不是睡觉就是对着电脑坐上一天,工作效率却极差,恒叔或兰姨来给他送饭时,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而淡漠,时而又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更不想踏出房门半步。
他很想和瞿末予谈谈,但瞿末予每天早出晚归,或者干脆不回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后来他发现,瞿末予可能是在故意躲避自己,或许是怕他释放信息素,有了标记的连接,alpha会天然地想要保护自己的omega,信息素能变成一种情感绑架的手段。
但他已经焦灼得等不下去,他不想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也不可能一直装病不出门。于是这天晚上,他就坐在客厅等瞿末予,多晚他都要等到。
恒叔和兰姨分别来劝了他三次,最后一次恒叔的口吻有些不客气了:“你该知道少爷现在根本不想见你,你也别在少爷的气头上去惹他了。”
沈岱平静地说:“出了问题要解决问题,拖着有什么意义,况且我不可能一直闭门不出,我有家人,我有工作,我有自己的生活。”
“少爷不可能让你去公司的。”恒叔沉着脸说,“他不会让别人知道他标记了你。”
沈岱抿了抿唇,他知道在恒叔等人心里,他已经被定罪成了处心积虑骗走瞿末予标记的“劣质omega”,他沉声道:“所以我要找他谈谈。”
“你想谈,也要等少爷气消了,你知不知道你给他造成多大的损失,他现在每天忙的……”
恰时,瞿末予回来了。
沈岱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在接触到瞿末予冰冷的目光时,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往下坠。他强自镇定着向前两步,轻声道:“末予,我们谈谈好吗。”
瞿末予的眼睛只是极其短暂地在沈岱脸上停留,脚步都没缓过一下,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你不能不给我申辩的机会。”沈岱转过身,看着瞿末予的背影,拔高了音量。
瞿末予头也不回地撇下一句话:“书房。”
沈岱咬了咬牙,跟着上了楼。
瞿末予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桌子上,然后坐进椅子里,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揉按着眉心。
沈岱看着瞿末予疲倦的样子,难以控制地有些心疼,哪怕他心里也堵着怨气,依然忍不住想要关心他的alpha。
“赶紧说。”瞿末予不耐烦地开口。
沈岱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简洁明了地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不知情。”
瞿末予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沈岱的目光带些不加掩饰的轻蔑。
“我知道你不相信,来龙去脉我需要几分钟讲明白。”
“这件事谁受益?”瞿末予的语气满含嘲讽。
“……”
“你一直想要我的标记,没错吧。”
沈岱垂下眼眸:“是,每一个omega在发情期的时候,都渴望被标记,这是本能。”
“不在发情期的时候呢?”
沈岱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任何时候他都渴望被瞿末予标记,渴望被瞿末予喜欢,渴望被瞿末予视作此生唯一,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这份感情,为何到了此时此刻变成令他难以启齿的东西?
沈岱的沉默让瞿末予的眼神愈发阴翳。
“也……也想要。”沈岱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嘶吼着要冲破无形的束缚,它被压抑了太久必须尽情地抒发,于是他明知道现在不是说出那句话的好时机,依然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这一刻,他心里掀起了巨浪。
沈岱鼓足了全身力气的表白,等来的是瞿末予的嗤之以鼻,他怔怔地望着瞿末予,突然间不知所措。
“你‘喜欢’我。”瞿末予冷笑道,“很新鲜吗。”
沈岱的心室传来一阵激痛。
“哪一个靠近我的omega不是‘喜欢’我。”瞿末予紧蹙的两道剑眉流露出厌烦,“喜欢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情绪,就妄想用来裹挟我换取真金白银的利益,愚蠢又贪婪。”
沈岱的身体轻颤不止:“你、你早就知道……”
“从你跟我要微信的那一刻起。”瞿末予单手支颐,满脸漠然,“那样的眼神,我在无数omega身上看到过,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原来瞿末予早就知道,他自以为小心翼翼保守的秘密,他想要靠近又强迫自己疏离的纠结,他伤心嫉妒时努力掩盖的情绪,其实在瞿末予眼里一览无遗,且一文不值。
那么,瞿末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话里话外地敲打他不要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不止一次表达自己未来的妻子必须是S级omega,还有,还有尤柏悦的领带、不能娶尤柏悦的遗憾、俩人的约会变成带上尤柏悦的聚餐。
哪怕瞿末予很早就知道他的感情,也并不在乎他会难过或难堪,因为瞿末予不在乎他。
第四十九章
沈岱的眼圈快速红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那伤心委屈的模样让瞿末予跟着不适起来,信息素的影响当真这么厉害吗,他竟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心生不舍。沈岱越是能影响他的情绪,他就越是抗拒。
“嗯,不新鲜。”沈岱的声音轻颤着。他自以为告白是一场盛大的燃烧,但瞿末予将他轻描淡写地熄灭了。
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产生了一些错觉,他以为瞿末予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哪怕很少、很薄弱,至少其他人都没有得到过,他还算特别。真是异想天开,喜欢瞿末予的omega有什么稀罕,他的喜欢有什么稀罕,因为瞿末予不喜欢他,所以不在乎他的喜欢,也不在乎他,在瞿末予眼中,那不过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情绪”。
他和瞿末予有标记,有婚姻,有亲密关系,瞿末予依然不在乎他,这是何等的令人绝望,他从前对omega信息素排级的标准嗤之以鼻,怎料到今天会因此感到自卑,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假如他是一个s级omega,假如他更好一些,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瞿末予烦躁地移开目光:“你还要说什么。”
沈岱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你很愤怒,但你不能随便给我定罪。重刑犯也有申辩的权利,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解释。”
瞿末予斜觑着沈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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