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理解瞿末予的问题。
“里面加了个能够发射次声波的装置,特殊铃声是触发机制,人只能听到铃声,听不到次声波,但这种次声波能够影响内分泌。”瞿末予讽道,“怎么,瞿承尘没跟你讲原理吗?嗯,确实没必要,这是军方研发来专门对付顶级alpha的,刑讯、干扰、攻击,相当厉害,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沈岱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的一生中,极少有完全无法思考的时刻,很多时候越是复杂的难题他越是看做挑战,但现在不是的,现在他很慌张。
瞿末予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了沈岱。
侵入骨髓的寒意让沈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然后他就动不了了——瞿末予不让他动。
瞿末予走到沈岱面前,低头仔细端详着这张白皙清俊的脸,心脏不可抑制地颤动着,毕竟在过去的七天里,他们经历了世间最狂热的爱恋,留下了数不清的滚烫回忆,在易感期里,他为保护自己的omega可以义无反顾地战死,但易感期结束了,他醒了。他将塑封袋里的手机举到了沈岱的脸旁边,提醒自己去看现实,而不是这张善于伪装的脸,声音冰冷:“想解释什么吗?”
沈岱摇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瞿末予在说什么,他的手机怎么会有什么次声波……他猛然想起事发的那天下午,他被沈秦以姥姥身体不舒服为由召唤回家,然后,沈秦出门买菜的时候带走了他的手机,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沈秦……不,沈秦没有那样的本事,是瞿承尘!
沈岱的瞳孔猛烈收缩,但看在瞿末予眼里,只是在寻求狡辩的办法。
沈岱仰视着瞿末予,慌乱地说道:“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的手机怎么会……那天我回家,我爸把我的手机拿走了,我不知道什么次声波!”
沈岱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太蹩脚,可这就是全部的事实,眼见着瞿末予的表情愈发阴沉看,他一把抱住了瞿末予的胳膊,释放出信息素企图安抚自己的alpha,软声说道:“末予,你听我说,我现在也很乱,你让我去……”
瞿末予目露凶光,他甩开沈岱的胳膊,大手一把扣住了那纤细白皙的脖子,将沈岱狠狠抵在了墙上,他咬着牙,阴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算、计、我。”遭到枕边人背叛的愤恨让他怒意攻心、杀气四溢,他被这个omega温驯平和的表象所迷惑,一再打破规矩,释放好意和宠爱,他从未对任何一个omega如此上心,甚至生出要将其长期留在身边的想法,可偏偏也是这个omega,不动声色地联合自己的敌人设下陷阱!
眼前不断浮现沈岱清冷的模样、微笑的模样、动情的模样,他们相处的那些美好画面化作他脑海中放映着的默片,和眼前的沈岱不断重叠,不,记忆中的一切都是虚假,这个omega如此贪婪,如此卑鄙,如此狡诈!
他的一颗心像被无形之手狠狠抓握,他理解不了这样的痛,他一生不曾遭遇这样的羞辱,他恨得想杀人!
“唔……”沈岱奋力踮着脚尖,无法喘息的痛苦让他发出低微的呜咽。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两眼充血,神色狰狞,眉目间对他尽是憎恶的人,是他的alpha,是那个昨天还抱着他百般亲热、千般喜爱的他的alpha,这是他的alpha啊!
清透的眼泪顺着面颊淌落,沈岱体会到了从天堂一步踏空,直直坠入地狱的剧变。
瞿末予在沈岱将要窒息前将人扔到了地上。
沈岱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眼泪狂涌,他缓缓抬起头,哑声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瞿末予抻起西装裤,款款蹲了下来,掐住了沈岱的下颌:“你没有做什么?是没有利用发情期爬到我身上,还是没有利用易感期、联合我的敌人算计我,偷走我的标记?”
沈岱的心疼得要碎了,他百口莫辩。
“你真的很聪明,很擅长伪装,书没白读。”瞿末予恶意地捏紧他的下巴,“现在想想,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或许四年前的实验室事故,也是你蓄谋设下的圈套,但我忍住了,你又在投资人会上发情,算准了我不会不管你,为了让我上你,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沈岱颤抖着摇着头。瞿末予即便是在初期对他怀有戒心的时候,也不曾说过这样恶毒刻薄的话,瞿末予高高在上又风度翩翩,根本不屑口出恶言,可现在,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不,或许是真实的瞿末予。
“你知道我这七天损失了什么吗?我标记了一个完全不配得到我标记的劣质omega,还可能让他怀了我的种。”瞿末予那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扫过沈岱的腹部,“我在次声波的影响下,易感期比预测的提前了三四天,我手头的事还没安排好,瞿承尘趁着这段时间联合几方力量做空股价,再大笔买入,外面都变天了,我却躲在家里像个畜生一样除了交配什么都做不了,要不是我爸费尽心血稳住大局,瞿承尘很可能就夺权了!”
沈岱怔怔地望着瞿末予,眼中布满了仓惶和绝望。
一场美梦,变成一场噩梦。
瞿末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沈岱,那双不久前还尽是温柔爱意的眼眸,此时看着他就像在看什么污秽之物:“你以为自己如愿了,你以为得到我的标记就可以控制我。没有人可以控制我,没有人可以愚弄我,你会付出代价。”
第四十八章
瞿末予忙着收拾外面的烂摊子,无暇收拾沈岱,于是安排了一个保镖看着他。
沈岱算是变相被软禁了,尽管瞿末予并没有真正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他一不能去公司,二不能回家,因为他身上带着瞿末予的标记,见到熟人立刻就会暴露,所以除了留在瞿家,哪儿也去不了。
他花了半天时间,把自我意识从极度痛苦和羞耻的情绪中拖了出来,认清自己已经陷入危机的事实,开始冷静思考前前后后的所有事,以及如何逐个解决眼前的问题。
瞿末予的话很伤人,但那是基于误会、裹着怒气的,除了因为误解而对他的恶意揣测,关于标记的那部分,瞿末予早就说过不会标记他,现在不过是用更难听的话表达出来。站在瞿末予的立场上思考,这些应激的反应是符合人性的。他是受害者,但瞿末予不是加害人,罪魁祸首是瞿承尘和沈秦。
比起伤心难过、自哀自怨,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冷静,再冷静。
当务之急,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沈岱重新买了一部手机,从云存储下载的备份不完整,他来不及检查丢了哪些工作上的资料,光是各种信息就够他回复很久了。
发情期的假期只有七天,而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他的老师从南非回来了,他只能向老师和程子玫请了个病假。
姥姥这几天也有发信息关心他,她之所以没为外孙突然失踪一周而担心,是因为她也知道沈岱进入了发情期,而这个消息,必然是沈秦告诉她的。此外,为了控制沈秦乱花钱的毛病,沈岱一周只给沈秦转1000块的日用,其他开支另算,而这一周沈秦没找过他哪怕一次。这都足够证明,沈秦收了瞿承尘的钱,有预谋的拿走他的手机。
沈岱给姥姥打去一个电话,编了些理由安抚她,并告诉她因为发情期耽误了工作,这几天都要加班,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看她。姥姥表示理解,叮嘱他注意身体。
沈岱又问道:“他呢?”提到沈秦,他心中生出难以形容的憎恶感,面对至亲的利用和背叛,他不感到伤心,只感到恶心,这个一再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灾难的人,他的亲生父亲,以前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坑害自己的父母,现在自然也能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儿子。最让他绝望的是,他们之间有着无法抹去的血缘纽带,沈秦就像一个趴在他和姥姥身上吸血的肿瘤,要如何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将它切除?
“在外面看电视呢。”姥姥语带笑意,“他把我照顾得挺好的,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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