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来我家吃饭。”池易暄将手机摄像头稍稍偏向我,好让我整张脸入境。
“你们点的外卖,还是在家里做饭?”
“在家做的。”我抢答。
“哦?你还能给弟弟做饭了?”池岩很惊讶。这句话是在问池易暄。
池易暄“嗯”了一声,虽然答应得有点慢。我知道他懒得解释。
“他做饭好吃吗?”池岩看向我,旋即压低声音,仿佛在跟我说悄悄话,“小时候宠坏他了,生活技能不行,你哥有些方面没你厉害。”
“他今天给我做了道西红柿鸡蛋,很好吃。”
西红柿鸡蛋是我今晚为他留在冰箱里的菜。
“进步了!”池岩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池易暄微微笑了下。
妈妈接过手机,问我:“你在那边生活怎么样呀?有没有水土不服?”
“挺好的,不是有我哥照顾着吗?”
“新工作干得怎么样?没惹老板生气吧?”
“没有。有我哥给我背书,我要是不好好干,可不得把他的脸面丢光了?”
我妈“咯咯”笑了一阵,“两个儿子都长大了,羽翼丰满,现在要飞出巢穴了。”她转向池岩,“现在我们就是空巢老人。”
“瞎说什么呢?”池易暄接话,“不是说有机会就回去吗?又不是不回家了。”
我应和着:“以前一直嚷嚷着没有二人世界过的不是你们吗?”
电话那头的两人笑开。
“你别给你哥添麻烦。”我妈嘱咐我。
池易暄笑得人畜无害,“没有的事。”
“对了,你们上次来我哥家,有看他这儿的夜景吗?”
没等他们答话,我就从池易暄手里拿过手机,朝客厅走去。池易暄紧跟在我身后,应该是对我拿走他手机的行为感到不满,却没有在爸妈面前发作。
我将摄像头翻转,面向窗外,“你看这高楼大厦。”
“是哦,真好看。”妈妈将眼睛靠近手机,想要看个清楚,脸也因此贴向了摄像头,在屏幕里显得特别大。
我再次将摄像头翻转,画面里又变成了我和池易暄两人,“怎么样?下次你来他家,看过夜景了再走。”
我妈笑眯眯地看我,一只酒窝里仿佛盛满了蜜,然而她的眼神突然往我身后移了移。
“咦?那是我给你装走的被子吗?怎么在你哥的沙发上?”
我转头看了一眼沙发的方向,我妈还在继续提问:“你怎么住到你哥家里了?不是说公司的工作包住吗?……”
“是包住……但是住宿条件不太行。”我看了池易暄一眼,他的眼神已然变得警惕,“上次他来我宿舍参观,看不过去,这才提出让我住到他家。”
我妈面露惊异,好半天没有说话,可能在她的想象里,池易暄能和我在一起吃顿饭已经不是件易事。
“是吧?”我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池易暄,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末了还要补充一句,“等他找到房子,就帮他搬家。”
我妈催我赶紧找房子,“可别欠你哥太多人情了。”
“一家人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池岩插话。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我妈咕哝道,“别都这么大人了,还要哥哥照顾!”
“我知道了,妈。”
妈妈的视线重新落到池易暄脸上,她眼里泛着柔情的光,突然感叹说:“看到你们关系这样好,妈心里特别高兴。”
那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意味深长。
池易暄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每当一家四口人坐在一起时,他都会与我扮演友善,但当妈的心思敏锐,她明白池易暄心里所想,知道他无处泄愤,因此言语之间总是偏向他那边,一切都怪我这个不懂事的弟弟。
这可能是父母的被动技能之一,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加重他的愧疚感。妈妈讨好他,他却因为无法原谅我而对她感到愧疚。
与妈妈和继父道了晚安之后,我重新将行李箱推回沙发边摊开,问池易暄:“明天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他双手抱臂,立在沙发跟前,眼神有些冷淡。
我抬眼看他,“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和她说?”
“说什么?”
“说你住在我家。”
“哦,是这件事啊……你生气了吗?”
“你是故意的吧。”
陈述句的语气,像是在定罪。他的语气冷得像块冰。
“我不是故意的。”我站起身,视线落到脚尖,“我当时只是想和她炫耀你这里风景好,一不小心就照到了客厅。”
显然池易暄对我的答案不满意,但他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我,审视的目光如镭射光线一般锐利。要是放在十年前,我被他盯上几眼就要不打自招,但这一招对今天的我已经失效。
沉默像一张缠裹人的蛛网。我在沙发上坐下,弯腰将行李箱拉链拉起,“还在生气吗?那你赶我走吧,我以后就睡天桥下面赎罪。”
他那高墙般冷酷的眉眼终于出现了一点松动。
“找到工作以后就搬出去,我不和你开玩笑。”
“知道了。”
他不再与我纠缠,转身进了卫生间。
其实我挺坏的,故意利用我妈去压他一头。我知道我妈说话时,他就会心软。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我走到餐桌旁,拿起他放在上面的手机。
刚才池易暄在解锁手机时被我偷看到密码,我解锁后点开微信,打开隐私设置,解除他对我的朋友圈屏蔽,然后将手机归位。
我回到沙发上躺下,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他的朋友圈动态。
他的头像下方终于不是一条划清界限的灰线。
池易暄的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但半年里也只发过一条状态。
那是张公司团建的合照,他穿着西装,头发打理得整齐,面对镜头时,不显露出过分多的情绪,却也含蓄地表明他对于团建的友好态度。
既不疏离,也不亲热。我怀疑他私下可能会对着镜子练习自己微笑时翘起的嘴角弧度。
他身旁有个女同事让我感到有点眼熟。我放大后多看了几眼,想起来她的名字是Cindy。上次我们在CICI俱乐部里见过,当时她也坐在池易暄身边,池易暄陪领导唱《好汉歌》时,她还给他录过像。
卫生间里的流水声停止了,池易暄穿着件毛绒绒的浴袍走了出来,浴袍下摆露出两只白色的小腿,他拿起餐桌前的手机刷了刷,另一只手将毛巾按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擦着。
浴衣用一根系绳松松系在腰间,左边衣襟盖过右边,V领几乎要开到肚脐眼。
我的视线在他的线条上游走。察觉到我的目光,他突然扭头看我。明明刚从雾气蒸腾的浴室出来,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冷酷,“看什么?”
“哥,真骚。”我下意识说。
他将头上的毛巾拿下来,走到沙发跟前,眼睛稍稍眯起,“你说什么?”
其实他那是冷笑,反派出招前皮笑肉不笑的那种,但我晃了神,还在猜想V领下的风光,不料下一秒他突然出手,一巴掌打在我的额角。
我捂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房门后。他妈的,偏偏打在我缝针的地方,哪天我非要在家里安个摄像机录下来,寄到他公司去,让所有人看看他在家里怎么欺负我的。
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躺回沙发,忍不住猜测他正在做什么。
可能是脱了浴袍,正在换睡衣。得先抬起一只脚穿上内裤,调整松紧带时弹在细腰上,轻轻“啪”一声……
一想到他浴袍下可能光着的屁股,我心里忽然发痒。
我可能真的有病,被人扇了一巴掌却能硬。我又想到他的白腿、肌肉线条勾勒的胸膛。湿润的发,朦胧的眼,鹅颈上的透明水珠,如水晶雕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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