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打开了,送餐的服务生走了进来,我听见他惊恐的尖叫,这之后紧跟着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滋滋的电流声。
保安和老板很快就赶了过来。富二代们一见到黄渝就向他告我的状,说我先出手打人,他们只是在自卫,继而话锋一转,面色狰狞地找他讨要起说法。
“我们来这里玩,开了最贵的包厢,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啊?”
我没力气爬起身,视线顶多够到黄渝的小腿,我能想象到他慌里慌张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的皮鞋调转了方向,朝我靠近,来我面前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神情复杂,拿手掌擦了擦我的额角,语气焦急:“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惹事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们说是你先出手打人,是不是真的?”
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手指也被血染红了。我看着他,没力气答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先回家休息吧……休息一段时间吧。”然后扭头叫保安们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去医院!”
两名保安一人提起我一只手臂将我从地上提起来,拖着我出了包厢。从黄渝身边经过时,他正在给客人们道歉,承诺为他们免单,希望他们能够熄火。我望着他,可他没有给我一个正眼。
为了不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保安们走的是CICI的后门,他们将我拖行了大约一百米后,将我扔在路边。
“臭死了,早就听老板说你有前科,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你到现在!”
两人嫌弃地擦着自己被弄脏的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躺在人行道边,隐隐约约闻到了不属于自己身上的臭味,斜过眼发现旁边就是一个垃圾桶。
偶尔有行人从不远处路过,我醉醺醺地瘫倒在阴影里,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到我,发现我的几人则避之不及,脚步飞快。
我想就这样睡去,眼皮闭合又掀起,可能还真睡着了几次。身体先开始还会感到疼痛,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觉着累,手臂很累,双脚也沉,胸口像有巨石压着,动不了。
思绪混沌,视线也朦胧。渡鸦扇动着黑色的翅膀,在垃圾桶边沿落脚,黑溜溜的眼睛四处搜寻,然后在看到我时停住了,他俯视着我。
他的眼珠好单调,绿豆大小,没有光泽,所以看不出情绪。
本能驱使我赶走他,身体却使不上劲。我无力地望着他,心想也许我闭上眼他就会消失,刚要阖上眼皮,突然听见他说:
“如果爸爸妈妈没有结婚,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的话一瞬间就将我刺穿了。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想要追问他指的到底是谁,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如果池岩没有遇见妈妈,他和池易暄的人生会向上走吗?
如果——
如果妈妈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如果我从未诞生,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这些想法缠在一块,像打结的毛线团。我的头很疼,胃也翻江倒海,头一歪又吐了一滩出去。
眼泪、鼻涕混在一块,我抬起头搜寻渡鸦的身影,仿佛抓住他就可以揭晓谜底,可是垃圾桶上空空荡荡,他好像从未来过。
我四肢并用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韩晓昀的奶茶店走去。
路过一家银行,小心翼翼地将钱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来,在ATM机上输密码时心跳如擂鼓。最怕有人来抢劫,谁来抢我,我就把他们的耳朵咬掉,眼睛嚼碎。
当我走到韩晓昀的奶茶店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朦朦胧胧如将醒的梦。我跌坐在店门前的台阶上,背靠着卷帘门睡着了。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韩晓昀蹲在我面前,轻拍着我的脸,与我对视的瞬间张了下嘴,说不出话,他的目光从我的额头滑到我的下巴,再到我蹭破的牛仔裤,最后才犹豫着开口,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扶住我,就要叫车送我去医院。我按住他打电话的手,问他:“你们还招人吗?”
他一愣:“什么?”
“我没有工作了。”我扯开一个笑脸,“拜托你,让我留在这里工作吧。”
第95章
阴雨连绵,看不出春天来了。我给韩晓昀添了不少麻烦,不仅求他给我一份工作,还请他让我暂时借住他家。
“住我家?为什么?”他从药箱里掏出几片过期的酒精棉片递给我,“怕你哥骂你?”
我说对,我怕我哥骂我。
韩晓昀虽然同意我住下,却不让我去奶茶店上班,说我鼻青脸肿会影响到他们的招牌。
“等你好点再说。”他从衣柜里搬出一套棉被,在地板上铺开,“你住在我这里,你哥不会发现吗?”
“不会,我们平时见不到面。”
“啊?为什么?”
“我回家时一般都早晨六、七点,他五点就出门上班了。”
“那晚上呢?”
“他要加班,回来时我一般不是在去CICI的路上,就是已经在CICI了。”
韩晓昀打趣道:“你们这作息,室友都比你们亲近啊。”
他的话刺痛了我。我们是恋人,却没有室友亲近。
“你们为什么要搬到那么远的小区?你哥不是很有钱吗?”
我省去了妈妈生病的细节,只是告诉他:为了省钱买房。
他表示理解:“买房是贵……”
又问我打算住到什么时候。我说:“住到伤好就走。”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住得再久一些。我刚将昨天赚到的五万块转给了池易暄,他会和自己的工资一起打回家。这个月糊弄过去了,下个月呢?奶茶店打工怎么还得起银行的贷款?我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我在韩晓昀家休息了三天,等到脸上没那么青肿了,韩晓昀拿出自己在CICI上班时留下来的粉底,帮我遮了遮淤青,才允许我去他那儿上工。
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店里,偶尔有事不能来时,会提前和店员说好。
店员是位大学生,负责收银、下单,我负责在后厨煮小料、装奶茶。其实我额角还有一大块淤青,遮瑕膏不太能盖住,好在员工帽的帽檐一压,不至于影响到韩晓昀的招牌。
我一般从早站到晚(早上十点营业,晚上十一点半关门)。韩晓昀白天看店,日落之前离开,这个时间点学生刚好下课,赶来店里上班。
韩晓昀对员工很好,每天都会为我们点外卖。外卖送到时一般是六点多,只不过我和学生往往忙到九点才算应付完高峰期。
我们将凉透的盒饭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坐在店门口前的台阶上吃饭。
“韩老板的盒饭比食堂要好吃多了。”学生感叹说。
“是吧?又有鸡腿、又有青菜,还配一份例汤,哪儿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第一次听韩晓昀被人称呼为“老板”,我总觉得十分有意思。
“以前韩老板顶多只会让我把没喝完的奶茶带回家。”学生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红烧鸡腿啃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这周突然开始包晚饭了,嘿嘿,我猜老板是赚大钱了。”
·
我在韩晓昀家住了半个月,与我哥也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见面。我们照常用微信联系,报备着自己的日常,尽力在交错的时空里相交。
我会趁他出门上班时偷偷溜回去,打扫一下家里、买点蔬菜填满冰箱,走之前在冰箱门上的白板上画下两名火柴人,再在火柴人之间画下一个小爱心。
次日回家时,看到爱心被池易暄涂成了红色。
学生最近忙着写论文,没有空过来,于是我一人收银、煮奶茶,忙得不可开交,经常连轴转到晚上十点多才有喝口水的机会。韩晓昀说我干两人份的活,给我开了两人份的工资。
难得这天工作日,没有那么忙。我蹲在店门口,捧着韩晓昀给我点的盒饭,终于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池易暄在一个小时之前发来了消息:怎么最近都见不着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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