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摇头:“为什么要把人做成椅子?”
他笑了起来,“只是突发奇想,哈哈。”
这之后不久,他就被逮捕。外公动用所有人际关系,没让这件事上新闻,说是对孩子影响不好。
我的父亲是死刑犯——外公不想让我学校里的同学知道,更不想让我知道。
这些都是我从妈妈和池岩争吵时听来的。池岩想要送我去医院接受检查、接受治疗。搞了半天我亲爹那一条血脉都有问题,爷爷当时在村里将人拖进水塘里淹死,爸爸连环作案三次才被抓到。
妈妈痛哭流涕,说起那只病死的小猫。都说杀人犯从小就有施虐倾向,她说我带着小猫去医院治病,我是个好孩子,真要去看医生才会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房门之后的我们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小孩总是比大人想象中成熟得更早,只言片语也能猜测大概。
我抬脚轻轻踢一脚上铺,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杀人了怎么办?”
“那取决于你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池易暄说。
意思就是,好人他会报警,让警察叔叔把我拷走。
“如果是坏人呢?”
他半天没有答话,我差点以为他睡着了,突然听到他说:
“随便你怎么处理,别告诉我就行。”
他不知情,就不是共犯。
我听完从床上爬起身,脚踩在第二格爬梯上,将下巴枕在上铺床沿,睁大眼观察他。
“你会害怕我吗?”
他看向我,月光印在他黑色的瞳仁中,好像湖面上的倒影。
“不会。”
“如果有一天我伤害到你了,怎么办?”
他笑了一声,露出嘴角下一只虎牙:
“你才打不过我。”
当时池易暄告诉我,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生活,因为我是他弟弟。可事实上,现在是他帮我处理了客户,给我擦了屁股。
“哥,你想要全身而退,就把我交出去吧。”我精疲力竭地躺在地板上,呼吸声好像叹息,“现在制止我还不算太晚。”
池易暄盯了我半晌,忽然从鼻腔中挤出一声鄙视的嗤笑。
“白意,别他妈装傻。”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人怎么办?其实他已经给了我答案,我却还装模作样地卖乖。
他不会把我交出去。
直到这一刻听到他亲口说出答案,我心中的野兽才停止了哭泣。
“哥,你知道你现在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
“我犯了法,而你作了伪证。”我说,“我们是共犯。”
我们是这样浪漫的关系。
第29章
折腾快一晚才睡下,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池易暄从卧室里出来时,我已经为他烤好了面包,泡好了咖啡,他走到餐桌边坐下,先喝了半杯咖啡,然后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口。
“要榛子酱吗?我前几天刚去超市买的。”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下头。我将榛子酱拧开后递过去,他左手接过放在面前,用餐刀舀出一小块抹匀。
“你今天起得有点晚啊,不会迟到吗?”
以往他就算准点起床,也永远是神色匆匆、风尘仆仆,今天却翘着腿喝咖啡,睡衣都没着急换下。我担心自己昨晚手劲太大,砸坏了他的脑子。
“这几天申请了居家办公,不用去公司。”他抽过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指尖的面包屑。
“什么公司待遇这么好?你怎么不申请天天居家办公?”
池易暄是个骚包,每天出门前要在镜子前打扮自己半天。梳头、系领带,还要喷点香水,他走之后我每次进卫生间都能闻见不同的味儿。要是能天天居家,他不得省下好多臭美的时间?
“我这是情况特殊。”
“什么情况?”
他特意弄断右臂,不就是为了不影响工作吗?
“你说呢?”他瞪我一眼,将脸颊另一面转向我。我这才看到他脸颊上微微青了一块。
远程上班的话,他脸上的淤青在摄像头里就不会那么明显。
他喝着剩下的咖啡,目视前方,突然问我:“脑袋怎么样了?”
我摸了一把额角,说:“破了点皮而已。”
昨晚池易暄拿台灯捶我,导致我之前被啤酒瓶砸破的地方又破了条缝,现在贴上了纱布。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没有破相,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们好像古惑仔电影里互殴完的好兄弟,气头上都想把对方弄死,打完了又坐在一起碰杯。
他“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放下喝空的咖啡杯,起身回到卧房。我将餐桌上的刀叉端到水池里洗净,洗手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戴上耳机接通,听见韩晓昀火急火燎地骂:
“你要害死我啊!”
我一头雾水,又听他说:“你不是说不会告诉你哥吗?现在他要我赔钱,妈的,我哪里有那么多钱?!”
我这才意识到,池易暄回房间不是去上班,而是兴师问罪去了。
不愧是他,现在还记恨我在Cindy面前拆他台的事。心眼可真够小的。
我跟韩晓昀说那玩意就没法律效应,怕个毛。他听了依然很担心,我向他保证说:“我多哄哄我哥,等他心情好了,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真的?”
他问我要怎么哄,显然认为池易暄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你别管。我哥我能不了解?”
韩晓昀在电话那头嘀嘀咕咕,好像在说他迟早要被我坑死,随后话锋一转,又问我什么时候病好。我才想起来昨夜我“因病翘班”,于是告诉他过两天就回去。
他问我生病会不会影响到面试。我完全忘记了这茬,告诉他说不会。
挂了电话,我从冰箱翻出水果,洗净后切成片,摆好盘,拿出在CICI工作时的态度,腰背挺得笔直,毕恭毕敬地敲门,送进池易暄的房间。
昨天那只亲吻我脑壳的台灯已经被他捡起后摆回书桌上。他的笔记本一角凹下一道,但还能正常工作(否则他一定再揍我两拳)。地上的碎玻璃渣清理干净了,耳机、鼠标也都被他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的房间又恢复成干净整洁的模样,就连衣橱里被我弄乱的衬衫也都重新按照颜色深浅摆放。很难想象昨天这里才发生过一场恶战。
他正在写材料,键盘敲得震天响,左手五根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右手则被石膏封印了,僵直地悬在空中,露出的食指颤巍巍的,偶尔落下,只敲回车。
我将果盘放在书桌前,看到他的手机就摆在手边,屏幕向下盖住。
“吃点?”
“不用。”他兀自敲着键盘,看都没看我,像个左手狂按和弦的疯狂钢琴家,右手只负责弹奏几个跳跃的高音。
我装没听见,将叉子摆在果盘旁,“我一会儿来收盘子。”出门时为他把房门带上。
他爱面子,我爱装聋。等到中午我喊他吃饭,看见果盘空了,本想笑他两句,但想到他记仇,万一以后一口都不吃了,那可不好,于是我也装傻,默不作声地收好空果盘,叮嘱自己:我只是借住在他家的田螺小弟。
我在CICI请了几天病假,这些天池易暄白天写材料,没了与同事寒暄的废话时间,他的工作效率变得特别高(他说的)。由于我的作息与正常人不一样,白天他工作时,我就在沙发上睡觉,键盘声隐隐传来,格外催眠,但我多定了一个中午的闹钟,好起来给他做饭。只要把他喂饱了,我的日子也能好过。
池易暄白天效率高,晚上加班的时间就变少了。吃过晚饭,我们坐在收起靠背的沙发里打游戏。我担心他光看我玩《塞尔达》没有参与感,于是买来《分手厨房》,邀请他与我一起做菜。
没想到日常生活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指挥起我来倒是兴奋得很,一会儿让我在游戏里给他洗碗、一会给他端盘子,而他自己动着那根僵硬的右手食指头,老是拿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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