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抱着手柄重又坐下。
终于听见他关火,池易暄推开厨房门端出两碗饭放到餐桌上,双手叉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叫我过去。
我走到餐桌前,他向我介绍:
“虾炒饭。”
只见碗里的炒蛋糊了、也黑了,虾仁缩水成干瘪的疙瘩球。
“你这确实挺瞎炒的。”
谐音梗,哈哈。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哥沉默了,放下手里的锅铲。
“那就出去吃吧。”
“别!我爱吃!”我拿起勺就往嘴里铲饭,咸得发齁,没忍住咳了一声,从嗓子眼里呛出三颗米饭,“真香——”
池易暄默不作声解下围裙,去水池边洗手。我搁下饭碗,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好哥哥,我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不好吃。”
“没有!我爱吃!我爱吃啊啊啊!”
我抱着他在他耳边尖叫,他终于不耐烦地“啧”一声,手指堵在耳眼,“闭嘴,吵死了。”
完了,我哥再也不会给我做饭了!我嘴怎么就这么贱!
我拿出深情款款的眼神攻势,眨巴着眼望他:“我哥给我做的,屎我也爱吃。”
“……那倒也不必。”
“别生气了,好哥哥,我真就是逗你玩的。”
他洗完手擦干,我依然挂在他背上,他尝试推我两下,没推开,就这么拖着我,像扛麻袋的偷渡客,步伐沉重地朝玄关走,“出门吧,我想吃麻辣烫了。”
麻辣烫?我爱吃,于是松开了他。如果真吃完他那碗盐炒饭我可能今晚就会得高血压。他像是终于从五指山下逃出的孙悟空,大步跨到衣帽架边,拿起挂在上面的车钥匙。
我换上运动鞋,刚要出门突然想起我那可怜的笔记本电脑,上次它被池易暄一拳头锤成两半,到现在都没来得及修。我返回客厅,将它勉强合上后夹在腋下。
“吃完能顺路去趟菜市场吗?那儿有不少修电脑的。我刚从黄渝那儿拿到了提成,想今天把它修了。”
“哦,可以,正好我也要去。”
“你要去买什么?”我以为他要去买菜。
他说:“买剃须刀。”
第56章
因为顺路,我们先去了趟菜市场,找到一家修理电脑手机的店铺,店老板从我手中接过笔记本电脑,打趣道:“你这是屁股坐上面了?”
“差不多。”
老板让我下周去取。池易暄作为恶意毁坏他人财物的始作俑者,在我付款时连个掏钱包的动作都不装一下,他是一点不跟我客气,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我刚饱满的微信钱包被人吞掉一大块。
出了维修店还若有所思评价一句:“还挺贵。”
你说为什么贵呢,哥?
交完电脑,陪他去买剃须刀,然后回到车上准备去餐厅。我将新买的剃须刀放进手套箱,“那你旧的那支不要了?”
“送你了。”他刚发动引擎,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变速档挂回泊车挡,狐疑地转过头来,“你没用过我别的什么东西吧?”
“哦……”我假装沉思片刻,“用过你的牙刷,之前旧牙刷坏了,就用你的刷了两周牙。”
很少在我哥脸上见到这么丰富的表情,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眼睛铜铃一般圆,三秒钟后将下巴用力合上,露出咬紧的牙关,伸出双手从驾驶座倾倒过来,就要来掐我的脖子。我见状赶紧求饶:“逗你玩的!我逗你玩的!”
他拽住我的领口,指着我的鼻子,像个要杀人的教导主任:“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牙刷没用过,最起码的底线我还是有。”我再三保证,举高双手作投降状。
他半信半疑地松开手,发动奥迪之前又瞪了我一眼。
“真没骗你,哥。”我双手合十向他保证。
不过我倒是用他的毛巾擦脸,哈哈。
刚过白露,气温不似酷暑,变得舒适。洋槐在凋零前夜,落在砖色人行道上像九月飞雪。池易暄降下车窗,将左手臂架在车门上,初秋的风亲吻额头,让我想起了妈妈。
这会儿真有种在度假的感觉,他不需要工作,我也不需要长大。真希望秋天能够带走所有的忧愁。
一线北方城市的车流不再像夏天一样疯狂。路边刚有人将车从停车位上开走,池易暄眼疾手快,打开应急车灯,脚猛踩油门,方向盘一甩,车屁股瞬间挤进空位,一番操作行云流水。
下了车,朝餐厅走去,路过附近商圈新开业的小食店,店员刚刚在门口摆上了通电的荧光招牌,上面写着活动期间买章鱼小丸子送奶茶。
“买章鱼小丸子送奶茶。”我停下脚步,念着广告牌。
“不是马上就要去吃饭了吗?”
“我想吃。”我转头看向他,“好哥哥,我想吃。”
池易暄瞥了一眼店招牌,轻轻“啧”了一声,虽然不情愿,还是从了我。
这家小食店的店面比韩晓昀的还要小,设置在这种地段,十平米的店面也能值千金。店员的工作区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只有墙边镶了条长桌板,漆成与墙体一样的白色。桌下摆了几只高脚凳,这就是用餐区。
我们是店里唯一的客人。订单很快就完成,我从取餐窗口拿过奶茶,拉过一只凳子到用餐区,将吸管插进奶茶,先递给身边的池易暄。
“喝吗?”
“不用。”
“尝尝呗。”我往前递了递。
他犹豫两秒,接过去喝了一口,皱眉说:“太甜了。”
他是被韩晓昀的低糖低卡奶茶惯坏了,我让他小声点,店员就在我们身后。他摇摇头,将奶茶推回我手边,我拿过来咬上他含过的吸管,吸了三块椰果上来,“是有点甜。”
物价上涨得厉害,六只小丸子要三十六块钱。我从店员手中接过一次性纸盒,回到座位上,用竹签插起一只送入口中,当即烫得嘴里冒烟。
“烫、烫……”
池易暄将装着章鱼小丸子的纸盒往我身前推了推,“烫就吐出来啊。”
我指指嘴巴,“六块……六块一个……”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没想到我会为六块钱折腰,表情从无语变成了无奈。我鼓风机一样鼓起腮帮子往外吹气,一只手在嘴前扇风,“哥”与“烫”两个字轮番吹出嘴角,他听着听着突然笑了一声,好像看到小狗下人行道时不小心被台阶绊到脚,摔了个四仰八叉。
今天他的笑好像和昨晚站在同事们身边时不一样,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也许是眼角眯得更细,挤出了更多的笑纹。
不断鼓入嘴里的气流带走了不少热量,我终于可以将它吃下肚。
“还可以。”我将章鱼小丸子推到他手边。
“你想要烫死我?”有了前车之鉴,池易暄不上当。
“那我给你吹吹。”我叉起一只丸子,沾了点流到盒底的酱料,再往柴鱼片里滚一圈,吹了几下后送到他嘴边,另一只手掌在下方。
“我自己来就行。”他想从我手里拿过竹签,我立即将丸子往回收,“没事,我喂你。”
池易暄又被我逗笑了,这是今天第二次,“你是皮痒了。”
“是,得你亲一口才好。”我又往他嘴边送,“快点,我手都累了。”说着环顾四周,“现在没人看,机会正好,别害羞。”
他面露不悦,说着“不要”,喉结滚得烦躁,我装没听见,他将头往反方向摆到没法再摆的角度,而我紧随其后,从座位前站了起来,将小丸子贴到他嘴边。
他迫不得已张开了嘴。
“怎么样?还行吗?烫吗?”我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咀嚼,腮帮子鼓起小小一块,吞咽时圆润的喉结滚动一下。
他拿过纸巾擦了下嘴角的酱料,没对味道做评价,只是说:“不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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