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我的耳朵就被他拎住。
“妈的,疼!……”
我操。平时看他吃饭不多,细胳膊细腿,力气倒是不小。
他可真不给我面子,居然在我的工作场所,当着我所有同事的面,拎着我的耳朵将我拽了出来。
刚走出CICI俱乐部,空气都冷了好几度,这个点,街边只有清扫马路的阿姨。我揉着耳朵,掀起眼皮看他。方才在夜店里,他脸色很差,我还当是光线昏暗,现在头顶的路灯一照,我才发现他的脸比在夜店里时更黑。
“为什么没回家?”
我最烦他这样和我说话,好像他是名主宰一切的审判官,自以为可以操纵我,却不知道我计算着出口的台词。我很难被激怒,他却不一样。
“为什么要回家?”我懒懒地将问题丢给他。
“回家。”是命令的语气。
“拜托,我是成年人了,去哪里工作和你没关系。”
“你这叫工作?”
“工作可不分高低贵贱。”
“回家!”池易暄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朝马路边带。
“别在这里搞暴力手段。”我笑了一声,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两只脚往地上一扎,他身子微微一晃,再无法拖动我半分。
我俩僵持不下。我掐着他的手腕,他咬着牙关瞪我,骑三轮车的阿姨从我们身边路过,都要看我们两眼,仿佛这里在进行夸张的话剧表演。
池易暄的忍耐度似乎到了极限,我盯着他的双眼,看到他的瞳仁里有火苗窜起,而我的对视像是火上浇油,我看着它们妖艳地舞动,然后爆炸。
他猛地抽回被我握住的那只手腕,将手里的水瓶盖子一拧——
猝不及防朝我泼来的凉水让我下意识闭了闭眼,等我再睁开眼,我脸上挂满了水珠,衣服也被打湿,晚风一吹,有些冰凉。
而淋漓的视线中,池易暄气得双肩微微抖动,冲我吼道: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我不说话,只是抬手将挂在睫毛上的水珠抹掉。
他朝前一步,抬手,食指用力点在我断眉处的位置,狠狠将我往后顶了顶。
“妈妈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你工作了,很感谢我。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谢我。他妈的,现在全家都以为你跟着我在投行工作吧?”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都想好了说辞,就准备到时候倒打我一耙?说是我这个‘好哥哥’把你引荐到夜场工作?”
阴郁笼罩了他那张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而他握住矿泉水瓶的那只手上,青筋暴起。
我将额前湿掉的头发随意地抓到脑后,“你就这么怕我在夜场工作的消息传出去?我很好奇,你是更怕爸妈知道?还是更怕领导知道?”
一股诡异的成就感在我心中升腾,我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他暴怒到底是什么时候。现在的他被我气个半死,大脑再无容积给其他的鸡毛蒜皮。
“刚才在包厢里,你怎么没把我介绍给你的同事们认识认识?以后他们来,我说不定还能给他们打个折。”
池易暄的肩膀起伏得更加厉害了,怒火压低了他的眉心,乌云填满了他的眼眸。我欣赏着他近乎于扭曲的表情,那一刻我觉得他说的不错,我是有点毛病。
几名同事很快就跟了出来,韩晓昀发现我身上的衣服被水浸湿,看了我哥一眼,打算带我离开。
池易暄却在这时拦在我身前,说:
“他辞职了。”
“什么?”
韩晓昀诧异地看向我。说实话,我心里也跳了跳,但我耸耸肩,向反方向跨了两步,像是要跟池易暄保持距离,“我可没说这话。”
我不再看他,朝CICI俱乐部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我想我那一刻应该将满不在乎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他上了当。
我的手腕忽然被人拽住,握我的人,用力到让我手腕生疼。
池易暄鼻翼翕动,齿缝间挤出粗重的喘息,几乎是费尽力气,才从牙关间挤出几个字。
“不就是要工作吗?我给你找工作。”
第9章
我哥说要给我找工作,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他是投行精英,人脉、资源一抓一大把,给我找工作,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在乎他的面子,可我也在乎我的面子。周围都是同事,他却替我辞职,酒精上脑,我面子挂不住。
“您不是大忙人吗?还给我找工作呢,不嫌浪费时间了?”
我掰开他的手指,他应激一般,手背绷得发紧,浮起青筋。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他压低了声音。
说得他有多么亲近、多么了解。
我笑着看他,“怎么什么都得听你的啊?你是哪位啊?”
我想过很多可能会出现的答案,最想看他掐住我的领口,把我当成喝大了的愣头青,骂我:
“傻 逼,我他妈是你哥!”
想听到这样的回答,看到同事们错愕的目光,窃窃私语着:怎么会呢?
怎么会和我这样的人产生联系?
池易暄眼里风起云涌,鼻息沉重,眼皮薄得能看见血管,一阖、一掀,像两扇情绪的闸门,那些我原本能够捕捉到的浮动的情绪,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
他的神情变得平和又冷漠,五指拳起,将手堪堪收了回去,垂到身侧。
韩晓昀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池易暄,似乎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同事们窃窃私语着,你妈的,这个紧要关头,我居然隐约听见他们在说我哥好帅。
池易暄的宽肩不再起伏,变得沉默。那些尖酸的话语好像不再能对他产生影响。
“随便你吧。”
他的语气单调得像个被抽空灵魂的真空瓶子,不是小时候我偷跑出家门,被他抓住衣领时的语气——“随便你吧!”那时的语调像被摇晃过后,从碳酸饮料瓶里涌出的小气泡。
他将手中矿泉水瓶的瓶盖拧上,绕过我和我身边一群看热闹的同事,走到可回收垃圾桶边将它扔了进去。
保安为他拉开大门,他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玻璃门之后。
同事们好奇地围上前来,“那人是你包厢的吗?你们认识啊?”
“认识,不熟。”
同事们显然不信,但没再追问。
韩晓昀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擦着湿掉的头发,招呼大家回去上班。
CICI里的声浪一轮高过一轮,DJ还在热情地打碟,夜生活正是最精彩的时候,今天的大客户却选择结账离席。
黄渝慌得一批,问他们对服务不满意吗,是酒不够好喝还是人不够好看。
大客户说:“老婆要生气了。”
池易暄的包厢里有不少三十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基本都成家立业,有了孩子,蹦到现在,已经达到了体力极限。大客户结完账,招呼公司里二十多岁的小孩,让他们再玩一玩,但他们婉拒了,说是第二天要加班,今晚还是早些回家休息比较好。
我们将客户们送到CICI门口。Cindy和池易暄走在前面,两人说着什么,Cindy突然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池易暄一脸无奈地笑了笑,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我和韩晓昀,还有其他同事站在CICI俱乐部门口欢迎他们下次再来,像一排迎宾小姐。
大客户喝醉了,回过头说那等他们下次做成大项目再来。
Cindy回过头来,我冲她招了招手。
池易暄没有看我。
前脚刚送走他们,后脚我就跑到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吐了。
之前陪他们玩游戏时,我喝得有点多,现在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头晕目眩。
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后悔。我没有特别热爱这份工作,有新工作当然好,但男人的面子大过天。
池易暄之前在公司楼下拒绝过我一次,我总想要扳回一城,但现在想想,稳操胜券的还是他。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总学不会见好就收。
当晚我回到筒子楼,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韩晓昀以为我消化不良,还给了我一片健胃消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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