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说她对我志在必得(162)
周颐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她忽然一下反应了过来眼前的这个老人或许是可以解开她诸多疑问的那个人,“……我不知道。”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
她不能承认自己是周颐,这样会为她带来很多麻烦的。
柳叶刀对于她的这个说法也并不意外,毕竟当年的那个周颐确确实实的是死了的,不然宋溪让当初也不会发了疯一样的复制出来那么多个周颐的替身。
“不知道也好…”人老了之后情感或许就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坚硬了,柳叶刀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想着她这几日带着年迈又手无寸铁的自己到处躲避追杀的日子,又想着当年那个照片里意气风发的少女。
他或许是可以坦然面对这世上任何人对他的付出的,但唯独对周颐不能。
因为周颐的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一手种下的。
那么耀眼的一个年轻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年的一丝邪念,或许事情根本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这个田地来。
“你不用带我走了,把我留下吧。”柳叶刀上前了两步,走到了周颐的身前,然后弯下腰,看着周颐那双平静又毫无波澜的眼睛,缓缓的笑开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柳叶刀坐在了地上,或许是已经放弃了继续活下去,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是很坦然的,坦然的说起来一些旧事:
“我做过一件很错的事,很多年前,三四十年了吧……我提出了复制人计划的开端,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但是我却让许多的人因为我而死。”柳叶刀抬着头看着残破的地下室那阴暗之处因太阳的照耀而有了些许光明,眼眶涩然,“我很抱歉,我真的以为科技向善……”
至少当年他是真的出于人类崭新的文明而提出的那项新的理论,也是出于对他所热爱的国度的敬意才一次又一次的去完全宋溪让交给他的手术。
身为一名科学家,他所提出来的却害的这个世界再次步入黑暗,身为一名生物学家,可他偏偏却用自己的手抽出了一个年轻alpha最赖以生存的信息素。
他一直标榜着自己是当代最伟大的科学家,可当他在这一路的逃亡之中看过了那么多断臂残垣的故土了之后,他开始对自己过往的人生信条产生了怀疑。
科学是没有立场的。
但科学家是有立场的。
周颐沉默着,按照她的阅历她其实早就一眼看穿了柳叶刀那张枯老的人皮之下的愧疚之心。
毫无疑问,柳叶刀是有悔过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值得被原谅。
相反,他甚至应该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被定在耻辱柱之上,受万世唾弃。
因为他说,是他为了能拥有给那个最特殊的alpha手术的机会,所以他做了季凉的刀,杀死了周颐的双亲。
人类的情感总是悬之又悬的,在找到周颐之后,再到周颐整个读大学的过程当中,柳叶刀都在一直暗中的观察,注意,评测的周颐的状态。
周颐本该是最高阶的alpha,但偏偏她的表现是那么的平庸,柳叶刀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季凉知道了以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或许她需要一些刺激。”
而那时候,身为检察官的李阮与身为刑警的周默已经查到了臭名昭著的纵河湾以及政府私下做人体试验的事。
那么大的两桩丑闻在宋溪让还没有走向权力的最巅峰之时,被爆出来的话,对宋家也好,宋溪让也罢,甚至季凉在内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那些一心只顾着自己私欲的人又怎么会去考虑家国情义大爱无疆之类的话呢?
怪只怪那个时候的李阮太锋芒毕露。
一个起眼的beta而矣,难道还要像宫代,像王钰怀,像那些曾经被判入死刑的千千万个beta,omega一样那样弄平权,反A权吗?!
这对柳叶刀,哦不对,这对当朝的统治的来说是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除掉了那唯二知晓秘密的人。
尽管他们也是联合王国的公民。
尽管联合王国的宪章第1条就是写着人人生而平等,天赋人权。
但在权欲而前,什么都不值。
第98章 我怀孕了
那场任务最后毫无意外的是失败了的。
阎王要人三更死,岂敢留命到五更?——这话用在柳叶刀身上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或许曾经是足够辉煌的,也是足够伟大的,但在暮年之时却终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当权力完全被腐蚀之后,没有谁能逃得过国家暴力机器的碾压。
要柳叶刀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最后或许是为了弥补一些本不该有的亏欠,于是柳叶刀在周颐面前自尽了。
决绝又干脆。
但他并不道面前的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就是自己曾亲手刮下对方腺体活细胞的那个周颐,也不道他所说的那么多亏欠其实是对着正主在述说。
他们在那间民宅的地下室躲了两天两夜,外面追杀他们的人一直没有散去,周颐负了伤,想要平安的带他出去无疑是天方夜谭,他们只能被动的在那里等待着救援,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
死神提着镰刀一直在他们的周围走动,最开始两个人无疑是陌生又彼此防备的,但时间久了,又在高度的神经紧绷之下,他们终于慢慢的放下了些许戒备。
但只是柳叶刀如此,周颐从头到尾就没有信任过他。
信息素的相似勾起了往日的愧疚,于是在言谈之中柳叶刀不甚在意的承认了是他派人除掉了周颐父母的事。
那场海难本就是被有心人设计的,哪来的那么好的运气偏偏就中了头等大奖,不过是让周默以为自己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急匆匆的想要掀开真相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柳叶刀没必要因为此事而说谎。
闻言,周颐的表情非常平静,她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迎接自己父母的逝去并不是出于意外。
但她没有想到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因为她。
因为她那该死的腺体。
因为她那莫名其妙变得特殊的基因!
周颐用左手捂着自己颈侧的腺体,一个非常疯狂的念头从心里浮现了起来:…是不是她只要挖掉这个腺体,那么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一切就还来得及?
但这个念头只燃起了短暂的一瞬,已经是3059年了,距那场政变都过去了三年…来不及了。
周颐垂下了眸子,隔了会她忽然问道:“你恨宋家?”
她用的是非常平稳的陈述语句。
“对,”柳叶刀并不否认这件事,“她骗了我。”
他口里的这个“她”,周颐不道是指的是季凉还是宋溪让。
不过都一样了。
“那你想除掉宋家么?”她阴郁着半张脸,缓缓问道。
“……除掉宋家?”柳叶刀回过了头,看着她,问。
听了周颐的问话之后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那张皱纹横生的脸上挤出来的笑意总是带着一股阴沉的意味:“你以为宋家是那么好除掉的吗?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和你一样是想要除掉宋家的,但是只要有季凉在…只要她的一日,你们的这些妄想就终不可能会实现。”
对于季凉,这个男人似乎总是有一些惧怕的神色在。
季凉不爱宋仲先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她爱权势,所以比起被一群没脑子的血缘内亲争权夺利而搞得乌烟瘴气的季家,她更加倾向于愿意要干干净净的宋家。
更何况她的女儿,宋溪让曾对她说她想要得到宋氏,做堂堂正正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