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秋吟仍然没等到开花,于是便将昙灯放在南恨玉的桌案,将不争气的玩意托付给师尊, 红芽非常高兴, 抖了抖稚嫩的小叶子,欢送魔王, 毕竟在南恨玉手中, 怎么也比在秋吟手中更安全,能无恙地开花。
秋吟叫出死对头们, 交代她们照看好师尊,也私下拜托吕婧柳, 监督她师尊吃药,终于恋恋不舍来向南恨玉请辞。
然而南恨玉的神情淡淡, 对于她这个宝贝徒弟出远门无动于衷, 秋吟三步一回头, 她师尊头都没抬一分,秋吟赌气地哼一声, 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磨蹭的徒弟跑路, 南恨玉书才翻到下一页,浅浅笑了一下。
仙人御剑赶路, 千里不过眨眼光景,沿路山水各异,偶尔还能看见他宗弟子,但大多符合仙界该有的秀丽与飘渺,听风道却不同。
听风道在前往西沙秘境的路上,离秘境入口不远,是最臭名昭著的黑市,因此与“仙”字毫无关系,建在青石和沙石之中,楼屋有黄土也有竹阁,矛盾地错落着,沿街人与商货来来往往,叫嚷吆喝不绝。
匾额财大气粗以上等灵石镶边,写着“听风道”三字,秋吟披着暗红斗篷进了道口,每个摊位都跟着凑会儿热闹。
听风道面对修士,自然卖的都是灵器,围着最多人的摊位正在卖剑,打的旗号是“和太清宗剑阁的剑媲美”,不少傻子蹲着听忽悠。
秋吟跟着听了一会儿,果然是个嘴里开花的老骗子,要不是她见识过剑阁内的剑灵,还真要被他说心动。
有冤大头付钱,一千上等灵石成交,秋吟不禁深思,钱这么好赚,她当什么大门派的首席弟子,小摊一摆,嘴里叭叭几句就能数钱不香吗!
有一瞬间,天下第一宗最惊才绝艳的二师姐想,要不然不回宗,在黑市按家卖货,但想起恶心人的天道和自家亲亲师尊,只得遗憾作罢。
秋吟接着逛,有卖剑卖武器的,有卖咒符的,有卖灵器秘宝的,她好奇地四处打量,抱着学习的心态看各路子卖家表演,自认学到很多,但什么也没买,最后在一家铺子停下。
这是间首饰铺子,在一众“打打杀杀”氛围的店面摊子间格格不入。
不过也合理,仙界修道,但并非人人清心寡欲,比如秋吟就戒不掉午夜烤串。
有许多爱美的仙子,身上的首饰都是特殊材质或有特殊功效,师门里师尊和师兄师姐也会送。
秋吟就是被店里摆出的一支白玉簪吸引,和她师尊的气质挺配。
于是秋吟终于进了门,掌柜是个黑脸的小胖子,观察秋吟许久,连忙迎上:“仙子里面请,要买点什么?看看这对怎么样,最近新进的货,南山采的三朱石所做,热烈如火,最配您这样艳绝的美人。”
秋吟挑眉:“你倒会说话,不过不是我戴,送人的,那支簪子不错。”
胖掌柜笑得殷勤:“绝无半点虚言,仙子之姿,一看就是大门派出身,踏足我这小店面,蓬荜生辉了,想必仙子的友人也差不到哪去。”
“谈不上大门派,夹缝中生存,剑下讨口饭吃,钱不多。”
秋吟不介意如何编排自己的出身,但美貌必须应下,她反客为主,“不过我好看是真的,掌柜的你眼光不错。
我刚入门不久,现在剑还不怎么使得明白,宗门都说我是花瓶,可花瓶怎么了,她们插土里草都不长,我自己装点土花能开出十里香,你说是不是。”
秋吟这波,凭借自身散漫又自恋的气质,将不服气的废物美人演得惟妙惟肖,还是个傻到来黑市自报家门的话痨美人。
胖掌柜瞧秋吟打扮,本以为是大门派的大小姐尝新鲜,钱多又好骗,现在看来,这身行头说不定都是用该买剑买灵器的灵石虚荣出的“体面”。
“……确实,好看也是种本事。”胖掌柜反而更热情几分,“瞧您说得,我们开门做买卖,谁不是客,还能分三六九等?那我可真是几十年生意白做了。以仙子的样貌,前面的这些可都配不上您,自然也配不上您的朋友,我卖得不安心。”
他鬼鬼祟祟地凑近秋吟,特意压低声音,狠下心似的:“不如去后面看看,都是留给大宗门的顶货,南山算什么,太清山和西沙秘境的宝贝都有,刚入一支千年寒冰做的长生花簪,一般人我不卖。”
自认不一般的废物美人欣然入套,秋吟矜持地点点头,跟着胖掌柜绕进后院。
有刚进门的修士看见,暗自摇头,一看就是头一次来听风道、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上赶着送菜。
不过听风道利益盘根错节,黑水太深,维护“秩序”的风骑有不少筑基以上,暗处那位领头甚至有金丹巅峰的修为,谁敢招惹。
失踪是常事,各自命运,即便看懂,也要装作没看懂。
秋吟一脸轻松地跟着进门,入了后门才知道,看似独立的各家店面之后都是相同的,路建得堪比迷宫,就没想让人能靠脑子原路返回,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秋吟觉得即使是傻子,此时也应该察觉些不对,于是她假装警惕,叫住胖掌柜:“路怎么这么远,你要带我去哪。”
胖掌柜果然一副忽悠傻子的专业:“马上了,仙子再等等。”
“等个屁。”秋吟一把抓住胖掌柜的手,拔剑,不爽道,“你是不是唬我!”
没想到看似比石墩沉的胖掌柜灵活躲开,往后一撤,从天而降的金色牢笼堵住秋吟所有去路,秋吟好奇什么材质闪亮得刺眼,但还是先尽职尽责演戏:“你个胖子,你做什么!”
胖掌柜笑容仍然热情:“瞧您说的,当然是进货了。您放心,像您这种美艳又泼辣的款,有的是人吃。送到地牢里,一字间。”
他说完就走,不忘给疑似幕后的人通信“抓了个绝等货”,徒留秋吟在原地无能狂怒。
笼子自己会飞,带着秋吟向窄道深处走,毫不理会秋吟的拳打脚踢,等到地牢,大笼子张嘴把秋吟吐下去,秋吟跌落进牢里,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迟早把你拆了当烧烤架!”
金色牢笼高傲地飞走。
秋吟又连骂几句难听的话,才审视周围,偌大的地牢里不只她一个人,角落里一个白裙的姑娘抱膝缩着,灰扑扑也遮盖不住那张脸的美貌,害怕地说:“你也是被骗进来的吗?”
“放屁,我怎么可能被骗。”秋吟瞪她,“我聪明着呢。”
姑娘被她吼得一得瑟,缩起来盯着她,秋吟大概察觉自己的语气太冲,缓了一会儿,走近问:“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干什么的?”
姑娘沉默片刻:“抓‘花女’卖钱的,我们就是。”
秋吟听懂,出离愤怒:“我是花瓶,不是花女,我都说得那么清楚,那死胖子有没有听我说话?”
姑娘:“……”
她本来以为多个人能有出路,现在看来脑子还没她清醒,于是憋了许久的眼泪再次决堤,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摆上桌,情绪不太稳定。
“不是,姐姐你别哭。”秋吟有些慌,安慰道,“这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出去把他们端了,来聊聊,我叫阿秋,你叫什么?”
“连衣。”姑娘的声音很低,啜泣。
“好的阿莲。”秋吟根本不知道哪两个字,“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是个散修,没有宗门依靠,来听风道为谋条出路,赚钱买剑谱,这家店的掌柜和我说招人,带我进后门,然后就把我关到这。”
秋吟心里没数:“那你挺傻。”
连衣:“……”
大家半斤八两吧?
连衣再次觉得无路可走,不过她忍着心酸问:“那你呢。”
“我?还能为什么,进来买首饰呗。”秋吟说,“准备送人的,结果碰上这么一群玩意。”
连衣点点头,语气隐晦地羡慕着,好像很有故事:“是很好的朋友吗?真好。”
“不是朋友。”秋吟对陌生人的故事毫无兴趣,反而很高兴讲自己的故事,趁着演戏,又没熟人在身边,她放飞自我,“送我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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