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晨,陛下刚起身,就明里暗里提点元嘉,让他千万告诫三皇子别在外面玩疯了,得在落锁前赶回来。
跟着这么久的主子,还能不知道渊帝是想让三皇子同他守岁的意思?
元嘉这边还在感慨今年三皇子终于回来,能多陪陪陛下。这边看三殿下踌躇不前,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今夜可是年节,殿下莫要耽搁了,快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理解大家想看老父亲的心情,但小鱼这段剧情真的很重要!!这么可以有了老爹就忘了老攻!
鱼鱼:终究是我不配了.jpg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也是了。
元嘉的话像是给宗洛打了一阵定心剂。
今日是年节, 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就算渊帝再冷酷,也不可能选在今天打孩子。
宗洛稳了稳心神,看着元嘉进去通报。
那块放在他袖子锦盒里的神龙玉带了一天, 都快被他焐热了,不急于这一时。
片刻后, 内里遥遥传来冷肃的声音:“进来。”
宗洛下意识低头检查整理自己仪表, 确认无误后才跨进宫殿内。
章宫内陈列摆设依旧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即使今日年节,也只在拐角处放上一盏暖色宫灯,稍稍缓和了大殿里肃穆冷清的气氛。
近日天气越来越冷,内务为整个章宫地面铺上毛茸茸的兽皮地毯,再加上关上了四面窗户, 在桌案旁点燃几盆银丝炭,暖乎乎的。
渊帝则端坐在桌案背后, 头也不抬:“踩着点回来, 还算出息。”
“找朕何事?”
垂首候在一旁的元嘉再次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气。
自从夕阳落下后, 几乎每过几炷香,渊帝都会招他问一次三殿下有没有回来。
结果等到三殿下来了, 却又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一句找朕有何事, 只字不提守岁的事。
生性多疑的帝王习惯性将心思埋得很深很深, 连偏爱也藏在心底,从来不说,只默默去做。
所有人都畏惧着暴君的表面, 没有人能猜到他真实的想法,更不知他缘何如此的苦衷。
元嘉理解这一切缘由,这才越发叹气。
宗洛神情有些微不可查的局促:“儿臣来,是有一物想要送给父皇......祝父皇年节快乐, 福寿安康。”
在奏折上不断批注的沙沙声终于停下。
渊帝搁下笔,“哦?”
宗洛拿出那个包装精美,尚且残留着余温的锦盒。
内里放着一块色泽完美剔透的翡翠,在浅色的暖灯下水润透泽,愈发显得踩着祥云的神龙威风赫赫,神武非凡。
“这块玉是儿臣早年有幸所得,当时一看,觉得色泽甚美,故此买了下来。”
对于那些辛辛苦苦找玉,费力找名师一同参考设计,又一笔一刀在上面雕琢刻画的过往,宗洛只字未提,仿佛这些不过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珠串冕旒背后,那双黝黑锐利的双眸直直落在宗洛手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衣料摩挲起身声。
渊帝没有让元嘉呈上来,反倒自己站起,负手上前,拿起锦盒里的那块神龙玉。
甫一入手,有些冰凉。
帝王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布满老茧的指腹从上面不轻不重地碾过,神情辨不出喜怒:“这是你自己雕刻的?”
宗洛的身子僵了僵。
他原本并不打算说是自己刻的,那样未免有些过于刻意。
没想到,渊帝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是。”
不得已,宗洛低声认下:“儿臣手艺不精,雕刻技巧尚不成熟。如今又落得这副模样......故此没能赶上父皇生辰献礼,还望父皇恕罪。”
站在一旁的元嘉见陛下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方才批阅奏折时累积的烦躁和怒气全部一扫而空,连忙眼观鼻鼻观心。
这块玉有几乎巴掌那么大,又是质地坚硬的寒玉,想要在上面刻出这么多纹路,可想而知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其中蕴含的孺慕孝心,绝非生辰时那些皇子随随便便的贺礼可比。
渊帝越看越满意,末了,才勉勉强强补上一句:“刻得不错。”然后招手就吩咐元嘉去拿线来,作势就要串上。
也正是如此,他才错过了宗洛脸上的错愕。
上辈子,没有多此一举的死遁,寿宴也没有推迟,他便乖乖在渊帝去年大寿上将神龙玉作为生辰贺礼。
因为是第一个献礼的皇子,当时群臣翘首以盼。
内侍在众目睽睽之下报出贺礼名字,观之色泽后,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然而上首帝王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不错,便再也没有下文。
宗洛当时倒也没多想。
就算他雕工差了一点,但也绝对算不上拉胯。再加上极品底料色泽,放眼列国都找不出第二块,送出手绝对倍有面子。
比之前他送的不走心老参,那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没想到的是,他爹竟然这么喜欢这块神龙玉。
宗洛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若是真的喜欢,那上辈子为何从未见他爹表示过?
“陛下。”
就在宗洛走神的时候,元嘉已经吩咐下人拿来穿玉的绳,往预留的地方穿上。渊帝满意地打量片刻,将其挂在自己批阅奏折的笔架旁。
“来人。”
就在宗洛以为万事大吉,自己应该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开口:“给三皇子赐座。”
立马就有下人捧着皮草和凭几上前,跪在地上规规矩矩为他铺好,递上一方镂空的银色暖手炉。
这模样,是要他留下来坐坐的意思了。
宗洛还想再挣扎一下:“父皇,儿臣不宜熬夜......”
“怎么?你同老四去花柳街喝酒就行,在朕这里就不行了?”
渊帝剑眉一拧,语气冷了下来:“又不是让你天天熬夜,等到点了再给朕麻溜地滚回去。”
宗洛这才想起今日是年节,按照规矩,晚上是要守岁的。
只不过他几乎从未在皇宫守岁过,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儿臣遵旨。”
都这般说了,宗洛自然不会反驳。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坐下,手里捧着暖炉,脊背僵硬。
片刻后,殿内又响起沙沙的书写声。
这还是宗洛第一次同他爹单独相处。
往常他只能在行军前后的启程或复命时单独觐见渊帝一面,其他时候都是在不同的社交场合,例如百家宴闭宴或腊日清祀。
更尴尬的是,渊帝还在处理事务,偶尔问宗洛两句,有一搭没一搭。
“听医圣说,你的眼睛有好转?”
宗洛连忙答道:“回禀父皇,已经能看见光亮了。”
渊帝“嗯”了一声,似乎又批阅到了什么烦心政务,手中的朱笔重重地落在纸页上,勾出一个笔锋苍劲的圆。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今日那个儒家弟子,是你朋友?”
“是。他是儒家此回前来大渊的带队首领,为人单纯不谙世事,今日许是有些紧张,这才不小心冒犯,望父皇恕罪。”
渊帝不置可否,忽而话锋一转:“朕看你平日就颇为推崇儒家。”
虽然这句话是个陈述句,但宗洛不至于连这点言下之意都听不出来。
接下来自然是乖乖阐述自己为何推崇儒家的缘由。
“儿臣以为......法家思想脱胎于《道德经》,严苛重律,以法治国,尚法明刑。在乱世之中固然能稳住局势,时间久了,却有高压反弹的风险。而儒家思想则较为平和,以仁为本。”
这个话题对宗洛来说不难回答。
本质上他来自于解放思想之后,都展望**了,自然看得清封建社会利弊。再加上书中涉及的年代还在从奴隶制转变过来的末期,社会矛盾还没有发展到后期那般剧烈矛盾,还是可以论一论的。
“父皇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待统一中原,安定局势,没有外敌后,便要朝内发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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