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他对待鸟儿们也依旧很温柔。
虽温柔,却并好亲近,也不曾展颜。
后来白灵犀再见他时,沈星河也依旧不开心。
那时白灵犀还以为,沈星河是因为他自荐枕席的模样被房中的道侣看到,所以才恼羞成怒。
后来一细想,才后知后觉似乎并非如此。
夜枭大人也告诉他,少主人其实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心思。
那时白灵犀还没看清,也并不懂夜枭大人的意思,因为沈星河明明有道侣。
连道侣都有了,又怎么可能不接触这些?
直到今天,再见沈星河时,白灵犀虽已看出沈星河身边有人,甚至能被沈星河那样放松信任地倚靠,但白灵犀很清楚,那人应该是陪沈星河同去魔域的望舒仙尊,而并非他那位道侣师醉心。
因为即使倚在那人怀里,沈星河眼中也并无任何旖旎之色。
沈星河自始至终也从未提过一句不在他身边的师醉心,可见对师醉心并不上心。
也或者,他只是认为没必要对白灵犀和白秋提起师醉心。
但无论如何,从师醉心长时间没出现在沈星河身边这点,就足以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何亲密。
也就是说,当年沈星河说师醉心是他道侣的事,极有可能另有隐情。
所以,其实就像夜枭大人所说的那样,这千年来,沈星河所在意的,从不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从前白灵犀并不懂沈星河为何如此,但经过这两百年的颠沛流离,大起大落,直至现在的苟延残喘,白灵犀似乎终于懂了。
——当生活变得支离破碎,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已成了煎熬。
白灵犀不知道在沈星河眼中,这世界一直是什么模样,但很显然,对沈星河来说,永远有凌驾于情爱之上的事,亟待他去追寻和解决。
至于飞羽集。
自白灵犀入飞羽集已有近八百年,后来被夜枭大人带在身边也有六百年。
但在这六百多年中,白灵犀却只见过沈星河一面。
在飞羽集中,一直以来,沈星河经常联系的也只有夜枭大人。
至于其他飞羽集高层,沈星河似乎从不打算认识和亲近。
白灵犀甚至看得出,若非夜枭大人出事,沈星河根本不会与他和白秋有接触。
沈星河明明天生被鸟儿所喜爱,面对鸟儿们时也很温柔,但白灵犀却总觉得,沈星河很遥远,与谁都不亲近,哪怕是灵智未开的鸟儿,也无法让他放下心防。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享誉崇光界的天才,这些年来却是总行踪成谜,即便是在经常能搜集到他各种消息的飞羽集,对于他的一切也并不了解。
白灵犀只偶尔能从夜枭大人那听说,少主人这些年一直随望舒仙尊修炼,自然顾及不到飞羽集。
但崇光界像沈星河这样年少成名的天才修士,又有哪个真正耐得住寂寞,一直不曾出现在人前,也不曾与任何人深交呢?
白灵犀只听说沈星河少时曾与万剑宗摇光长老有过交集,但后来二人却在太一宗集会上分道扬镳。
除此之外,即使是身在飞羽集掌握天下消息的白灵犀,也再未见过任何与沈星河交友相关的消息。
若非偶尔能从夜枭大人那听说沈星河的事,白灵犀甚至一度以为,沈星河早已不在这世上。
沈星河实在太神秘,无论是白灵犀还是飞羽集,根本追不上他。
时日久了,白灵犀自然看得出,沈星河对飞羽集其实并不看重。
不过他听夜枭大人说过,当年老主人沈轻舟创建飞羽集,本也是为了和鸟儿们互利互惠。
老主人为鸟儿们提供庇护和安身之所,给鸟儿们一个家,鸟儿们则需帮老主人搜罗天下消息,寻天材地宝,帮他维护凌云台,赚很多很多灵石。
那些寻到的宝物和赚到的灵石,其实有很多都被老主人和飞羽集发回到了鸟儿手中。
当年白灵犀和白秋入飞羽集后,修为增长速度那么快,也正源自飞羽集对他们的重点培养,鼎力支持。
所以真说起来,即使沈星河从不管飞羽集,对飞羽集也并不上心,但他和飞羽集却从未亏待过鸟儿,白灵犀和白秋自然不会因此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他们本就互不相欠。
所以之前白秋才会出言安慰沈星河。
这两百年发生的事,本也不是沈星河的错,即使飞羽集如今名存实亡,也与沈星河无关。
白灵犀想得很开。
他缓缓剥了颗瓜子,递给笼中的白秋,趴在手臂上微微笑了下,“我如今呢,只想你好好的。”
“毕竟当年咱俩是一起从剑冢出来的,你休想丢下我先走。”
“也不能背着我偷偷飞出去和野鸟生蛋。”
白秋无声对他翻了个白眼,从他手中叼过那枚瓜子,慢慢嚼了嚼,又低头喝了点水。
直到白灵犀盯着他的眼睛都发酸又开始泛红,白秋才疲惫地对他挥了挥翅膀,笑着叹气,“知道了知道了,都一千多岁了,怎么还像个刚出壳的小崽子。”
“……我陪着你便是。”
……
送走白灵犀和白秋后,沈星河很快和师尊进了屋。
这应该是这座府邸的主院,只一眼沈星河便看出,这里从未住过人,显然是白灵犀和白秋特意留给他的,也不知留了多少年。
心中要说一点触动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但要说有多感动,或者对这两百年间发生在白灵犀、白秋以及飞羽集上的事有多心疼感叹,即便沈星河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对飞羽集所有的感情,似乎只与夜枭叔叔有关。
但现在,他连想起夜枭叔叔时,都不会再那么难过了。
【……我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凉薄和奇怪?】
不想对师尊说这些,沈星河索性找到神魂中的君伏,轻声问他。
君伏:【你是说你对白灵犀、白秋还有飞羽集的态度?】
沈星河摇头,【不只是这些……还有这一路的见闻。】
他想到几乎已被鬼气吞噬大半的天屿大陆,还有大地上累累的白骨,凋零死去的山川草木。
【……很奇怪,看到这世界变得如此,我竟没感到太难过,甚至没有多大反应。】
就连之前面对白灵犀和白秋时,听他们说这两百年发生的过往时,沈星河心中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君伏问了他一个很犀利的问题,【你想当救世主?】
沈星河怔了下。
紧接着,像是被君伏逗笑了,忽然笑不可抑。
到后来,他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只能一边在神魂中给自己擦眼泪,一边自嘲却又斩钉截铁地道,【当什么救世主?】
【我不配。】
君伏该是这世上最清楚他情况的人。
救世什么的,他沈星河哪里配?
他真正能管的,从始至终也就只有师尊。
说到这,沈星河终于想明白,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矫情是因为什么。
【我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师尊会因此觉得我太过凉薄。】
君伏闻言,却只淡淡对他道,【你的担心很多余。】
【在对这世界的态度上,云舒月比起你,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星河又怔了下。
仔细回忆一番后,才发觉君伏其实说得很对。
师尊连天道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这个世界?
不过,也只有这样无所顾忌的师尊,才能飞升成仙吧。
沈星河一直如此坚信。
……
与君伏的聊天只在须臾。
进屋坐定后,沈星河很快给云舒月倒了杯桌上还热着的灵茶,之后简单扫了一遍储物玉佩中都有什么,只拿出一枚装着玉简和信件的,剩下的都一股脑塞给了云舒月。
师尊和他早有默契,沈星河相信师尊不会拒绝。
云舒月也果然并未推拒,直接把玉佩接了过去。
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沈星河很快又变回青鸾形态,飞到师尊肩头用爪子搭在师尊颈项处,与师尊双修。
“师尊,我先看看那些信和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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