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潜华帝,从堂堂亲王之尊被贬去林州这么苦寒遥远的地方做了个郡王,在那里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太后偏心先太子,放他远在千里之外,也不曾替潜华帝同先帝求情,叫他上京见上一面,甚至连万寿节也不松口,如此冷待,却不忘在潜华帝身边留下眼线,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真正甘于受人摆布、久居深宫,不问世事?
可笑……青岩从前竟还以为,王太后的病,和潜华帝夫妇有关系。
如今看来,潜华帝和王太后这对母子,不说人品,起码心机成算……却是再像不过的,要害了这个娘,只怕对于当年尚且年少的潜华帝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箱梅子,果然也并不是帝后派人假传太后懿旨赏下的,而的的确确,就是太后自己的意思,可在其中动了手脚的又是谁呢?
太后难道就真的对潜华帝和齐皇后毒害王爷的打算,半点不知吗?
这个王爷敬重孺慕了一辈子的长嫂,究竟是怎样的一副真面目?她果真也是像王爷当年待她以至孝那般……待之王爷以至慈吗?
青岩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
他需要答案……和证据,一份足以在将来的某一日,摆到那些薄情寡恩、背德忘义之人面前,让他们哑口无言……让他们羞愧莫名,无地自容的证据和答案。
刘嬷嬷似乎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这……这都是些陈年的往事了,内官忽然问起来,不知却是为了甚么缘由?”
青岩被她的声音打断思绪,抬起眼眸,露出一个笑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却看的刘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嬷嬷,这宫里的奴才,有的也不止管着伺候人一件事,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出来的人,总不会不知道吧?”青岩笑了笑,“纠稽司、青牛卫、九门差查院,乃至其他许多嬷嬷听过没听过、知道不知道的衙门司处,都是天子奴才,都是替万岁办差,咱们不好揣测上意,也总不可能主子让查件什么事,便凑上去问主子是为着什么吧?”
刘嬷嬷一怔,回神过来,看着青岩的眼神立刻变了,她眼底隐隐带了些惧意,抿了抿唇道:“内官莫恼,是……是老身出宫多年,一时忘了规矩,越发糊涂了,这才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哎呦,真是该打、该打。”
青岩眉眼舒展开来,又恢复了平素那种面含笑意、和风朗月般的神态,温声道:“嬷嬷言重了,您如今已出宫荣养,是我为着办主子吩咐下来的差事,劳动季姑姑请您回来的,哪里有责怪嬷嬷的道理?只是有一句,不得不提醒,我也是奉命办差,主子既有吩咐,丑话也不得不说在前头,今日我问嬷嬷这些事,日后无论谁,嬷嬷也不可提起,否则……将来和嬷嬷说道的是谁,怕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刘嬷嬷脸色一白,道:“老身……老身知道轻重,还请内官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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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雨中密谈
送走刘嬷嬷,青岩转头看向季姑姑,笑道:“姑姑如此帮我,难道也不好奇,我究竟和嬷嬷问了些什么吗?”
季姑姑看他一眼,道:“你的主意,我哪里能猜得到?猜来猜去,左不离也是为着你那小主子罢了,我有什么好问的,这宫里的事,少知道一件,多活十年。”
青岩失笑,心头却不由微暖,他当然明白,季姑姑虽不知他在查些什么,但肯定明白他所查之事多半有难言之隐,上不得台面,她若真是只怕惹事上身,便不会肯帮自己,会这么说,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下罢了。
这个人情,他自然也记下了。
云南大捷的消息很快传进京城,大理郡王段时行亲自携百越降书上京复命,又如数交还了当年潜华帝调去云南支援的虎符文书,交还兵权,潜华帝龙颜大悦,当即下旨重赏于他,又晋了肃嫔为妃。
庆功欢宴,三日不歇。
段家兄妹一个凯旋,一个得宠晋位,一时风光无两,闻楚和户部、兵部众位负责后勤粮秣补给的,自然也沾了光,在朝会上得了潜华帝好一番褒奖,反倒是之前被弹劾、夺了差事的太子闻述,颇有些受了父皇冷待的意思。
朝中各人心思浮动,一时许多从前对闻楚不假颜色的,也开始和颜悦色与他结交起来,好在如今闻楚尚未出宫建府,否则青岩一点也不怀疑,闻楚王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人踏破——
别的不说,潜华帝头一次交给闻楚这般终要的差事,他就能办得如此漂亮,他在太学堂课业甚好众臣也素有听闻,如今算是印证了此事不虚。
有能力、又生的如此好相貌,还尚未婚配、岂不是绝佳的女婿妹夫人选?
有人不愿沾皇家的亲事,自然也有人上赶着做梦都惦记着攀龙附凤,如今五皇子成亲在即,六皇子正妃人选已定,闻楚这个各方面条件良好,又没有分毫议亲消息传出来的,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潜华帝大约是近来顺心事多,心情很好,往年盛夏前往清河行宫避暑,他一向是只带着皇后、太后和几位嫔妃的,今年却不知怎么,临行前几日忽然传了恩旨,把几个儿子都给捎带上了。
除了功课落得太远,被吴先生连告了好几状的六皇子和年纪太小的八皇子,就连自封王后,受足了冷待的宜王闻越,竟然也没被撇下——
只是人都走了,京中一个也不留,却也不妥,于是潜华帝思忖过后,留了太子在京中照应,倒也算是监国了。
潜华帝肯叫太子监国,托之重任,当然也不能说是不器重太子,但看着父皇母后众兄弟优哉游哉去行宫逍遥避暑,只留下自己孤零零在皇城忍着暑热辛苦监国,也不知闻述会作何感想了。
闻述作何感想,青岩一时不知。不过春晖殿里众人倒是都高兴坏了。
德喜德春几个入宫都早,数起来在这皇城里过了已有十多年光景,不知多少年没有出去透过气了,如今得了机会沾闻楚的光,能一道去行宫避暑,哪能不兴奋?
光是收拾包袱、打点行装,便弄出了如同过年的阵仗。
清河行宫距离京城倒是不远,出发没几日后,仪辇队伍在行宫落脚。
也不知是近年来,京城入暑,愈发酷热难耐,还是潜华帝年纪渐大,贪恋起舒服了,从前他倒并不是每年都会到行宫避暑的,如今却愈发频繁起来,基本隔年便要来次。
御驾的到来让原本冷清的行宫热闹了起来,更何况今年同行的还有五位皇子。
闻楚的住处在行宫以北,名唤长勤阁,距离太后、帝后住处最远,要请安得走上小半个时辰功夫,好在沿途景致不错,闻楚年少,日日走着,倒也只当是强健身体。
这日又要去请安,闻楚只叫青岩一人跟着,德喜德春都留在长勤阁。
二人途中行至一处名叫千鹤岛的地方,却不知怎的,忽然下起暴雨来,雨势瓢泼如注,天穹浓云压顶,电闪雷鸣,仿佛不久前的晴空万里都是他们的错觉。
两人不曾带伞,幸而千鹤岛上也有院落。
青岩感觉到眼睫、脸颊上都是雨水,睁眼都有些困难,他正要抬手去挡,却感觉被闻楚拉近怀里,举着衣袖替他遮出一方天地。
“咱们去前面避雨。”
暴雨中,青岩隐约听到闻楚这么说,努力的点了点头。
等在院墙屋檐下站定,闻楚和青岩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青岩倒还稍微好些,闻楚的衣裳却已经湿了个透。
全被浸湿的布料渗着淅沥沥的水,贴在闻楚肩胛胸膛上。
青岩见状,不免想起他是方才为了护着自己,才会淋成这副模样,连忙摸了手帕拧干,替闻楚擦了擦脸。
“殿下方才自己走在前面就是了,何必替小的挡着,淋成这副模样,万一落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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